??没有女人敢惹他,偏偏有一个例外。
??到现在仇霄还搞不清楚这女人的来历底细,那是因为一开始他并不太在意她,等到后来发现必须在意了,她已经像一阵旋风一扫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缕她身上那奇特的、古怪的香水味,弥漫在他整个人、整个脑子、整个身体的所有毛细孔裏。
??后来他连作梦都会梦到这缕奇特的香氛。
??那一阵子,仇霄在码头一带活动,每天入夜之后都上码头酒吧泡上二、三个小时。他很快发现到一名神秘女郎——总在夜裏八、九点钟,悄悄出现在酒吧,只身一人,独来独往。
??仇霄干了多年的警探,特别具有锋锐的识人能力,一眼即看出这女郎完全不属於这裏——她的言行举措太有格调、太有教养了,任凭她怎么伪装,就是显得格格不入。
??他始终猜不透她跑到码头酒吧这种地方来混究竟为什么?她偶尔也跟人搭讪,聊上几句,接受好意喝杯酒、跳支舞什么的,不过她不像芳心寂寞的女人,那也不是她到这裏来的原因,大部分时候她倚在吧台一侧,一杯琴酒在指间荡来荡去,明艳的一双眼睛好奇、搜寻的看著一切,仿佛想要了解什么。
??仇霄总觉得——她像个舒适日子过了太久的那种人,一时厌倦,想爬到底层看看从未尝过的那种生活,她的心态充其量是无聊。这女人看起来不笨,却不知天高地厚。
??所以她竟有胆子来惹他。
??通常,一群酒客熟络的聚在一起谈笑的时候,仇霄总一个人孤坐在角落,一只大手揑著酒杯,黝黑的脸庞带著痛苦的表情。
??他们打过许多次照面了,她并不知道他是谁——一如他不知道她一样。但是第一次面对面,他就把她弄伤了。
??那天晚上仇霄坐得太气闷,推了椅子,踅到外面露台去眺望海港的渔火。风很狂,但是仇霄听到背后有动静,或许只是直觉反应,最主要是风裏荡的那丝奇特的气息——有人偷偷模模地挨近他。他一流的身手没见识过的人还真不敢相信——人尚未回旋过来,一脚已经扫出,一双铁腕即抓向对方。
??娉娉什么都还不知道,整个人就被勒在仇霄岩壁一样的胸膛上,她的手被反翦在后,痛得掉出眼泪。
??他一点也不温柔,他真的一点也不温柔,凑在她耳边寒著声说:“下次千万不要再偷偷模模靠近我。”
??“我没有偷偷模模!”
??“那你为什么走路不声不响?”
??“你要我跳踢踏舞出来吗?”
??仇霄感觉到她的身躯在颤抖,忙不迭把她推开,不是因为她颤抖的缘故,是他赫然发现她所穿的衣著极其单薄,紫色镂空的紧身衫底下是丰白隐约的娇躯,兼之从她身上引荡出来的那股特别的香氛——仇霄立即感觉到危险,体内升起一股没来由的紧张。
??仇霄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为了要掩饰,别过身去手抓露台栏杆,望著黑黝黝的码头的海水。
??那女郎边揉著被拧痛了的手腕,边觑著他,她挨在身边让他很不自在,身体有种热胀的感觉,他忍耐著。
??“你不觉得难受吗?”她突然问。嗓音属於略低的那一种,但是很甜腻。
??仇霄吓了一跳。他的不自在有那么明显?越不自在,他的表情越凶,掉过脸来狠狠看她。
??“你在说什么?”
??“你的脸——”她居然翘起一根尖尖的指头敲了敲他的下巴。“你干嘛老把脸绷得硬邦邦的像块石头?”
??等一下他要去照个镜子,看看镜子裏面是不是有块石头。
??“其实你不需要这么辛苦,把自己装得很有威严的样子——事实上你不是威严那一型的男人,你是可爱型的。”
??仇霄瞪著她好像她已经疯了。小时候,就算是小时候,也从没任何人觉得他“可爱”过,进警界八年,别人对他的形容,不是严峻,就是强硬之类,仇霄这人整个地属於强硬派,他连一根小指头都生得强硬。他抵死也不相信他是“可爱型”的男人——那算是男人吗?
??“你好像对你自己很不了解噢,”娉娉在他跟前左挪一步,右挪一步,偏著脸蛋端详他。:兀全是你嘴角这对酒窝的关系。”
??“酒窝?一他的表情还是很凶,然而彻底的茫然。
??看他竭力想把情况搞清楚的样子,娉娉差点噗哧笑出来。他好像连自己脸上是什么模样都模不著脑。没有错,他是彪形大汉,他不苟言笑坐在那儿的时候,的确是面目凛然——一双浓眉乌云似的压得低低的,双唇永远抿威严酷的一条线,那副样态理该充满威仪,偏偏,偏偏他嘴角嵌了一对酒窝,小小的,深深的,随时在那儿淘气的忽隐怱现,这么一来,他的整副威仪便全毁了,那对小酒窝使得这个大汉有一种小男孩似的可爱相。
??他的可爱吸引著娉娉,她的手管不住的又伸上去碰他的脸,这回没碰到便在半途给他一把扣住。
??“我不需要别人来分析我的长相或是我的心理。”
??仇霄逼视著娉娉,他的凶恶好像对她一点也起不了作用。娉娉一张俏脸依旧笑吟吟的,仇霄放开她,兀自定回酒吧他的位子,她甚至还跟了过来。
??“别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她挨著椅扶手说,看仇霄皱眉皱脸的把一杯酒灌下。“人在受到感情创伤的时候是需要朋友的。”
??仇霄撂下酒杯,瞪著她看。“谁说我受到感情创伤?”
??娉娉矫笑。“还不承认?我看你八成最近才失恋——一
??仇霄叫起来。“我失恋——”
??“只有失恋的男人,才会每晚一个人躲在酒吧阴暗的角落,用痛苦的表情喝酒。”
??“我——”他嘴巴张开,然后又闭上。每晚躲在酒吧阴暗的角落,那是因为一件毒枭的案子,他负责码头一带的监视。用痛苦的表情喝酒,那是因为他最厌恶喝酒,要装样子不得不喝,不是因为失恋!
??这些事能告诉人的吗?仇霄闷不吭声,她把一张美丽的脸凑过来,对他吹气如兰的说:“想开点嘛。”
??仇霄咬住牙,他和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但现在他不知如何对付这女人——这个生平仅见,有胆量走到他三步距离以内的女人。
??她让他困扰、让他胀热,让他不自在、不舒服,还让他的身分从“硬汉”变成“小可爱一,同时感情还受到创伤!
??可是仇霄没办法摆月兑她,他唯一吓跑女人的方法就是对她们摆出一张凶相,三十年来一直很成功,碰上这女人却整个失效——她根本不怕他,她纠缠他到底。
??最后还把他的人给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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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娉一直没去厘清自己的心态,那似乎变得太复杂了,她不想去费这个精神,只知道她需要一点什么——然而究竟是什么?
??一个男人吗?她不知道。
??娉娉一向鲜蹦活跳的,日子过得很有兴味,她拥有一切——美貌、财富和智慧,她是那种表面上人家对她有顾忌,而私底下在偷偷喜欢她的女人,但是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她都十分自得,二十七岁,不觉得人生有缺憾。
??碰上仇霄之后,还是不觉得人生有缺憾——只是多了一种渴望;为什么会对这个严森森的男人产生渴望,著实教人费解。她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好坏,他从哪裏来,在做什么,只能确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