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找别人代你。单身未婚的,二伯家有一个,大姨家也有一个.”
??“他们?”大街不层地吹一口气。“他们连槟榔西施都泡下上,想追报业大亨的宝贝孙女?八百公尺外就被轰定啦!”
??李隆基扬眉。“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大街睨著他,暧昧地笑了。“别的我下知道,这我可清楚了,你是杀手级的情人,连蒙娜丽莎看到你,都会从画框裏爬出来,昏死在你脚下!”
??李隆基纵声大笑,特别显出一股意气风发的态势。“你打小和我争长比短,我不晓得你偷偷的在崇拜我。”
??这时候他们已走到饭店所属的码头,一列十部红白双色崭新的水上摩托车,整整齐齐停靠在那儿,等著验收。
??大卫又叫了,“隆扮儿,”完全是谄媚的口吻,其实他们表兄弟俩都是二十九岁,相差才半个月。“拜托嘛,帮帮我——”
??李隆基仔细审视饭店新购入的水上摩托车,过片刻,他抬头眺望海面,一群燕鸥绕著错落的墨绿小岛屿飞舞。他掉过头来,脸上带一抹近乎顽皮的笑意,拍著水上摩托车黑亮亮的把手道:“咱们赛一场北方三岛,如果你赢了,我就帮你。”
??管理码头的小罗一旁听见了,连忙朝其他工作人员大声疾呼,“大家快过来下注——隆扮儿和大卫又要展开海上大赛车了。”
??他的赌场立刻开张。*****************************************
??赵家四姊妹团坐在玻璃花房裏,四周婉蜒著青翠的热带植物,极品的蝴蝶兰端然坐落在架上,非洲仙人掌巨大如柱,开著金碧辉煌,碗口大的花。
??雕花铁铸几椅新髹上白漆,大小姐赵婉婉穿一身宝蓝,二小姐赵娴娴则著全套翠绿,端坐如仪——两位都是雍容的美人,从小便是一副富贵相,奸像生来要当皇后似的,可借时代没对上,委屈转任做企业家夫人,也算是贵妇。
??三小姐赵娉娉可就有点差异了,彻底不认为淑女贵妇的举止非得跟个机器人一样不可,所以她一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像这会儿,她抱个花花绿绿的靠垫,整副身子斜牵在椅上。该姿势求其舒适而已,和国际标准美仪扯不上关系。
??赵娉娉接二连三把核桃酥片丢入嘴裏,眼波一转,把她二姊瞧了又瞧,噗哧一声笑道:“二姊,你老是从头到脚裹一身绿,小心哪天二姊夫没戴眼镜,把你当戍一座池塘。”
??二姊毕竟富有涵养,没理会她,迳把一杯花茶端给大姊。大小姐浅啜一口,打量著三妹,训她:“你自己才该当心,都有三个月身孕了,还穿那种东得死紧紧的迷你裙。”
??赵娉娉有著丰满的身段儿,上头一件泛珍珠色泽的宽松上衣,缀双层荷叶边,底下则是珊瑚红超短的窄裙,体态俊俏得很,看不出一丝的“孕”味。
??她三个月前去一赵美国,回国时带了一枚炸弹往自己家裏丢——她不声不响在美国闪电结婚,并且有了身孕。赵家被她这么一炸,还在那儿天翻地覆、昏头转向的当儿,她已经悠悠哉哉辞了家族企业公关部门的职务,准备安心在家待产。
??赵家四姊妹当中,赵娉娉是相貌最明艳、胆子最大、头脑最灵活的一个,调皮跳月兑,长辈根本管东不住她,闹到最后,往往只得由她去。
??本来给她安排了赵家的青年才俊,几年来她推三阻四的——这回自己在美国找到意中人,据她说是个华侨,有自己的事业,正巧碰上公司在扩增,没法子陪她回来拜见长辈,补请客人。总要等他忙完一段落,才能筹备正式的婚礼。可是一追问她确切的日期,她却又答得含含糊糊,模棱两可的,再问下去,她就对你抛一个媚眼,巧笑道:“孩子都有了,其他的有什么关系?”
??她善於说理,说的是自己的理——弄得人不知该笑还是该气,索性撒手不管了。
??大小姐的注意力一转,看著坐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把头埋在书裏的小妹。她蹙眉问道:“小妹,你又在看什么书?”
??印象中,她这妹妹打从十岁开始,就再也没把头从书上抬起来过,奸像她决心以这种鸵鸟姿势过完她的一生。
??“她在看《冰岛渔夫》。”二小姐说。
??“这本书她十岁那年就看了。”大小姐指出来。
??赵娉娉娇笑。“功夫磨练了十二年,小妹现在一定很会打鱼。”她就是爱挖苦人,
??一捡到机会,一张嘴巴能够说得人脸都挂不住,不过,若在外头,她很护著她的姊妹,对於家里最小的这一个,赵娓娓,她可也是宝贝得很的。
??赵娓娓慢慢把头拾起来,姊姊们看了她,都忍不住打心底微笑——因为她实在是太可爱、太教人疼惜的一个女孩子。娓娓生了一张娇滴滴、滴滴娇的瓜子脸,一身吹弹得破的白皮肤,柔柔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她那双永远是云雾弥漫梦幻般的大眼睛,很可能是被这一头秀发烘托出来的——不过也很可能是她五百度的近视所造成。
??她有五百度的近视眼,但是从不戴眼镜,因此总是跌跌撞撞,像梦幻仙子在云雾中找不到路。有时她折衷戴副三百度的眼镜,为了要在黄昏的花园看她怀里那一堆书——
??她阅读的主题很专门,《葛至齐拉》、《茵梦湖》、《红楼梦》与《西厢记》……一切可歌可泣、惊天动地的伟大爱情故事,她是一切可歌可泣、惊天动地伟大爱情故事的专家——从古代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到近代的郁达夫和王映霞;她背得出罗密欧对菜丽叶所说的全套台词,以及徐志摩写给陆小曼的所有情书;她每次一读陆游的钗头凤,或是林觉民的与妻诀别书,眼泪流得会把自己都淹死。
??不过别以为她毫无选择——黛安娜和查理王子那种金雕玉砌的组合她不爱,越是悲苦缠绵的那一型,她越感动。上回她在报上读到一对墨西哥画家的生死恋,哭得她三姊娉娉威胁要把她送到阿拉伯大公国去解除旱灾才停止。
??吱,有什么办法呢,娓娓自己轻叹,自己解释——世上有太多的低俗之人,太多的低俗之事,倘不是这些崇高、圣洁、美丽的爱情故事在鼓舞人心,人又怎么感受到生存的意义和价值,愿意在憧憬与期待中活下去?
??吔今年二十二……呃,该二十三了吧?她不是很清楚,她一向对算术没兴趣——计算有什么用处呢?计算又不能提升人的性灵和境界,她只想从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里去汲取人生的养料,她有她的期待,她的梦想……
??想著想著,娓娓那双大眼睛便产生一种月兑离现实的蒙胧感,像充满云岚的小湖,千百种幻想在那裏面悠悠浮啊,多情种子跌进去了,痴心人儿跌进去了,难分难舍,生死相许的爱情在湖水里湿淋淋的荡漾……
??三小姐赵娉娉又娇声笑了,“小妹不打鱼了,她现在以幻想派的手法在脑子里写爱情小说。”
??现实中,永远有一桶零下五度C的冰水当头朝她泼下来,娓娓眼睛里的梦幻感立刻烟消云散。她朝三姊白了一眼,来不及开口,她大姊倒说话了,“李家来提小妹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