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了一个失去抵抗力的年轻人,完全抵抗不了这女孩的娇小、脆弱、羞涩。他颤颤地褪下她月白色的底衫,她小小的胸脯有着婴儿似的柔软滚圆,他把它握在掌中,像握住她的心。
都是第一次,有点忙乱,有点笨拙,然而依旧有激楚而荡人的波浪。曼儿在灵龙怀里,她曾经幻想过,揣测过的那一些,都变成了真真实实的甜蜜、疼痛和温存。她与他紧紧相贴,她的心撞击着他,他的心也撞击着她。
那样的撞击交织出来的心跳,热烈得使两人都昏眩了,她攀着他,他也攀着她,从深蓝激情的夜空飞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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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灵龙才觉得耳朵里那闹烘烘的血潮,终于缓和下来,他试着动一动他酩酊大醉的躯体,没想到它居然还有知觉!他还以为经过那样激越的狂欢,会让人从此半身不遂!
曼儿蠕蠕动了动,灵龙低头看她,她到现在还紧咬着嘴唇,贝齿陷入唇里,就要把它咬破了!灵龙俯去吻她,想安抚她那依然紧张的唇与齿。他在曼儿嘴上悄问:
“我伤害了妳吗?”
一口气细细地吸进去,灵秀的双眼睁开来,眼底有柔情。曼儿把这羞愧的年轻男子拥住。
“没有,”她对他说,“你让我觉得好幸福。”
灵龙悠然闭上眸子——他没告诉她,这正是他心深处的感觉。
这小女人依偎着他,想睡了,惺忪了一会儿,他听见她呢喃道:
“灵龙,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灵龙的眼眶突然刺痛起来,他用双臂把曼儿拥紧——他有一种悲剧性的预感,曼儿的愿望不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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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日醒来的时候,屋檐上充满欢乐的鸟叫声,曼儿却显得特别的害羞,灵龙哄了她半天,也不能够使她抬起脸来。
他手抚着她光滑纤小的背,在她头发上微笑。“我的伙夫头要赖床,我得另外寻一个来筹备我的三餐了。”
曼儿扬起头,小脸一团粉红,叫了声,“不!”奋力维护她职业上的地位。
两人在明亮的天光下乍然相对,别说曼儿害臊,连灵龙都有些赧然,但是脸靠得这么近,难以逃避,灵龙索性靠过去,轻轻吻她,谁也看不见谁难为情。
他不免问她:“我算不算是欺负了妳?”
曼儿没作声,只一径摇头。
他还是怀疑,喃喃道:“我怕妳这样太过牺牲了。”
“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甚至为你而死!”她一片赤诚的喊。
灵龙突然感到一阵痛苦的情绪,鬼魅般地袭上心头,他想控制它,却控制不了。他一言不发的放开曼儿。曼儿见他转眼间沉下脸来,又吃惊又迷惑,搂住他的肩头问:
“灵龙,灵龙,你怎么了……”
他挣月兑她,满面阴沉地对她说:“我不会爱任何为我而死的人……我不会以死来向我要胁的人!”
灵龙套上衣服就要走,曼儿伤心欲绝,抓着被子要起床,不料胸口一阵剧痛,喊了声他的名字,整个人就“咕咚”一声跌下床去。
灵龙见状大惊,冲回曼儿身边。“老天——我做了什么?”他把曼儿抱进怀里,眼底满布着自谴之色。
她的脸整个变得雪白,手抓着胸口,咻咻气喘。“不、不是你!”她不要他责怪自己。“我……我心脏不好,这几天忘……忘了吃药。”
“妳的药呢?”灵龙急问。她一张脸都迸出冷汗了!
“药没了……我没去看医生。”
“哪家医院?我马上送妳去看病。”灵龙把一件披挂在椅背上的白色睡衣抓下来。
“葛胸科,”她微弱道,“在江阴路。”
二十分钟后,葛胸科医院的玻璃大门,被一名惶急的年轻人踢开来,他穿了件灰绿条纹的绒布裤,一件宽大的白衬衫,衣上的扣子全敞着,满头凌乱的鬈发,纷披在眉间,他把一个娇小的女孩抱在怀里,大步冲到柜台。
“医生在哪儿?这里有个心脏病发的病人!”他吼道。
瘪台后方,一名著紫外套的女子慢慢站起来……她的身段十分纤丽,肤色极白,脸上有对湿湿绿绿,像阴雨不断的森林那种色泽的眼睛,她是个汉化的白种人,经过祖先在中国落地生根生活了几代,留下的是徒具洋貌而无洋味的后世子孙。
她直勾勾看着他,好象看着一个从黄土坟里爬出来的鬼。
“薛灵龙……”她粗嘎地喊出他的名字,喉咙像锈了似的。“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朵丽丝。”
第八章
薛灵龙离开上海的那天,他们葬了马修。
吞服那种毒药的,纪录上从没有一个救活过——新协医院的大夫这么慨叹。不知怎地,当朵丽丝伫立在马修的大理石墓碑前,心所感觉的不是悲伤,而是痛心疾首。
马修是她所能遇到最好的对象——他高大、英挺、出身名门,是个青年才俊,最可贵的是和她同文同种。像她们这种在中国的异种姑娘,本来就居于较尴尬的地位,妳同中国男人认真的时候,他们反而显得太潇洒,有点分量的对象,一谈到天长地久,他们立刻回头老老实实找个本宗的女人论嫁娶,维持宗祀的纯粹。
朵丽丝就算回到英国,也不见得能钓到个中上阶级的男人,几代以前,她家在英国就已经是个败落户,隔了百年,依旧是个败落户,何况她根本没办法回去。马修活像从天上掉下来的宝,一切因他人在异乡工作,太过寂寞的缘故,但是怎么说当初他也实在爱过她的。
马修迷上灵龙那时,朵丽丝嫉妒归嫉妒,却很识相的隐忍着——如果寒流会过去,那么他的热度也会过去,他们会如期结婚,她将随夫返英,从此飞上枝头,成为高贵的子爵夫人。
没有人晓得,那天晚上他们之间的争吵有多激烈,马修喝得烂醉,朵丽丝对他尖叫,就算他离开她,灵龙也不可能要他——那个人胸中、眼里根本没有心肝,没有别人!
她把一瓶杀虫药掷到马修怀里,冷笑说使出苦肉计,或许能收一点效果!那不过是个气话,但是她冲出马修的宿舍时,着实起了恶毒的念头,咒他真喝了看药死了干净!
她人生里那么多希望都没有实现,独独这个得到彻底的成功。
马修的一条命和她全部的人生希望,一起被那瓶杀虫剂腐蚀掉了,她的美梦落了空,她好不容易衔在嘴里的一朵金造的英国玫瑰,眼睁睁的看它化去,消失于无形。她的恨意镂进肉里,她整个心肝就像那瓶杀虫剂一样的毒辣……她要向一个人求偿,向一个人讨回公道。
薛灵龙!
正是此时此刻,神灵活现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
然而朵丽丝却一副要当场昏厥过去的样子,好象她也灌一瓶杀虫剂在肚里,她骇然看着眼前这个人……
身量高长,肤色略深,眉宇之间露出一分英气,然而同样那双眼睛,一抹微蕴的蓝光,那股冷傲,又让人战栗、又让人销魂的气息;同样那张嘴型,刀刻的线条,永远是坏脾气的强硬的抿着,把唇色都抿淡了,不知让多少人想凑上去吻它。
朵丽丝从柜台后方走出来,巍巍颤颤像弹簧上的女圭女圭,她有一种已经需要治疗的疯狂感觉,她肯定这个人是薛灵龙,就像她肯定他是个男人一样!但是做完这两个肯定,她就失去肯定能力,她哑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