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芷歆无法断言自己未来会不会真像他所说的那样。
但是她确定自己非常希望对方能把她留下来。
“难道我就不能习惯这里的环境?”她不服气。
“如果你想证明的话,那就等你真的想回来生活、而不是回来逃避的时候,你再来跟我说你可以习惯这里。”
语毕,舒正寻离开了座位,又关了一盏灯。
很明显的,这是送客的方式,而不是在送别一个心爱的女人。
徐芷歆自嘲地苦笑一声,站了起来。
──看样子她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份量。
“那么……”她抬头看着他,也许是最后一眼。
“再见。”
简单的一句道别之后,她转身,直往那扇门走去,没有理由再回头。
她想,比起江亦烨那段长达八年的感情,要忘掉这短短几个月的事简直轻而易举。
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她会这么不想踏出那扇门?为什么她的心口会这么难受?为什么她有一种后悔的感觉?
就连在她离开研究中心的时候,她也从未如此难以放手。
忽然──
“我会等。”
舒正寻在她踏出那扇门之前,开口说了一句。
徐芷歆骤然停下脚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头,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他。
“虽然我一直觉得说这种话是很娘的事,你也不见得有什么理由再回来,不过……”
他低下头,又抬起头来。
“我会为了那剩下的十六杯橙花,等你回来。”
听了他的话,徐芷歆愣在那儿久久。
虽然她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她却连一个字都说不来,只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成了哭哭啼啼的女人。
见她一脸痴傻,舒正寻笑了一声,又道:
“不过,我会等不代表我会很期待,你不必听得太认真……”
说还未说完,徐芷歆忽然跨步向前,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他。
她决定不再压抑了,至少在这最后的一刻,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做的话,那么她回芝加哥之后一定会后悔。
“我会记住你说的……十六杯橙花,我一杯都不会少拿。”埋首在他的肩膀上,她像是在给他一个承诺。
“不要说这种会让我期待的话。”
舒正寻不自觉地回拥着她,却忍不住微皱了眉头。
“你知道只要你一开口,我就会考虑留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努力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如果你真的希望我留你,那就回芝加哥去。”
他微微退身,俯看着她。
“当你住在你最习惯的地方、做着你最喜欢的工作、身旁还有朋友在陪你的时候……你还觉得我值得的话,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就算是来硬的,也会把你留在我身边。”
他的话,惹得徐芷歆笑了出来。
两行泪也应声滑落。
“认识你让我变成爱哭的女人,”她伸手,擦去自己右颊上的眼泪。“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
“那我该感到荣幸吗?”
他则是替她拭去左颊上的泪痕。
“让女人哭的男人最该死。”
“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凝视着她那又哭又笑的神情,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的发丝塞至耳后,好让他能完完全全将她的脸烙印进自己的脑海里。
她的唇瓣一直以来都在诱感着他。
尤其是在这种时刻,想吻她的更是无边无际地蔓延。
“你真的该回去了。”
他却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斩断这样的。
因为他很清楚,最后的吻向来都不会是一种享受,而是一种折磨,一种会让人过了再久也无法遗忘的折磨。
当晚,舒正寻送她到电梯口。
看着徐芷歆走进电梯里,随着那两扇不锈钢门缓缓关闭之后,瞬间,他像是从一场梦里醒了过来。
怀抱里还有她的温度在,但是他却再也见不到她了。
就像是梦见了一个特别的女人,他与这个女人在梦中爱得死去活来:然而,在梦醒了之后,他所熟悉的一切都不会改变。唯一改变的,是他的心里从此之后会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遗憾。
尾声
周末对舒正寻而言,向来都不是什么好日子。
撇开那叠接到手软的酒单不说,打翻冰桶、摔破杯子更是不在少数,偶尔还会出现酒醉闹事的人群。
这种不是人过的生活,在张义睿离开了“ROXY”之后更是雪上加霜。而来接替他的,却只是个毫无经验的女孩子。
“正寻哥。”
一声叫唤传进耳里。
老实说,他痛恨别人这样叫他,但是对方似乎完全没理过他的抗议。
“嗯?”
他应声,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你可不可以帮我调一下这桌的彩虹酒?”女孩露出哀求的眼神。
“彩虹酒?”
舒正寻愣了一下,皱起眉头。“哪个王八蛋在这种时候点这杯酒?”
“没办法……又不能叫他不要点。”
“谁说的?”
新来的果然比较女敕。
如果是张义睿,肯定会骗对方说目前哪些酒缺货,暂时不能供应,然后强迫对方点别的。
“可是我已经跟客人说OK……”
女孩显得进退两难,她对那种堆叠型的调酒向来没什么把握。
“算了,我再帮你这一次。”
不单单只是因为同情心。“以后你还是要自己找时间练习,我能帮你的机会已经不多……”
“耶!还是正寻哥最好!”
女孩顿时欢呼出声,一扫阴霾,完全不管对方后面那句话的含意是什么。
舒正寻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他开始严重质疑,这个女孩之所以能面试录取,只是因为她年轻可爱而已。
不过,也罢。
反正他能留在“ROXY”的时间也不长了。
所谓的彩虹酒,顾名思义,就是挑出七种颜色不同、甜度不同的酒,逐层倒入香槟酒杯里,好让那杯酒看起来就像是一道彩虹。
平时若是有人点它,刚好可以当作打发时间的娱乐;但是如果例假日有人点了这杯酒,除了想当场吧掉那名客人之外,不会有第二个念头了。
四周的环境闹烘烘的,舒正寻却是聚精会神地将不同的甜酒缓缓倒入那只空杯里。
不仅仅是留意力道,还得斟酌比例……
“先生,麻烦一杯Orange
忽然,吧台外传来女人的声音。
像是在他那安静的脑海里劈出了一道雷,巨大的雷声震得他当场闪神。
上一次听见有人用英文点这杯酒,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舒正寻猛然抬头望向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年纪三十五左右的女性,身上带着一丝媒体工作者的气息。
同时,完成一半的彩虹酒也毁了。
“Shit!”
他咒骂一声,赶紧收拾残局。
“什么?”吧台外的女人因他的反应而愣了一下。
“抱歉,不是说你。”
舒正寻干笑,低头继续擦拭着。
这未免也太蠢了。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想期待些什么。
他收起动摇的情绪,重新拿来一只空杯,继续未完成的彩虹酒。
“真稀奇,正寻哥竟然也会‘失手’。”
“我说过不要那样叫我。”舒正寻苦笑,没去正视对方。
“叫习惯了嘛。”
“你一开始不要这样叫的话就不会习惯了。”
习惯,是一种很要命的天性。
饼了深夜一点之后,进门的客人会逐渐减少,而离开的客人却不见得会变多。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些人要完全散去,恐怕要再等个两小时。
好不容易可以闲下来喘上一口气,却看到那个新来的女酒保还精力充沛地和几个常客热络地谈笑。
──就只有这点可以和张义睿不分输赢。
他笑了一笑,别过头,却不自觉地将目光转向那个点了“橙花”的女人。他不禁想知道,独钟“橙花”的女人是不是也会拥有一些共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