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蔷微笑,笑容却苦涩得令人心疼。“我那时刚离婚,事实上,我的婚姻维持不到半年。那段婚姻……我不愿再去回顾究竟是谁对谁错,我只能说,那是一段很悲伤的回忆,我希望永远不要再遇到那个男人——我的前夫。”说这句话的同时,心头尖锐地疼痛着。
韩维介,一个她最爱,却也是最恨的男人。
诗瑜的表情又心疼、又严肃。“那个男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一定是有难以忍受的理由,你才会选择离婚吧?”她很了解沈蔷的个性,虽然沈蔷看似冷傲倔强,但骨子里却比谁都还来得保守,因此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就会死心塌地的。
沈蔷轻叹一口气。“我说过不愿再去回想到底是谁对谁错,就当是我跟他没有缘分吧!总之一句话,我不想再见到他,今后也不会再提起他。”诗瑜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不希望她日后又替江译钧当说客,因此才会提起这段过往。
诗瑜点头。“难怪你说你不需要男人,也不想谈恋爱。唉,都怪那个坏男人伤透了你的心。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胡乱地起哄,要你接受哪一个追求者了。”她发动引擎,重新上路。
诗瑜边开车,边不安地瞥了好友一眼。“蔷,呃……你不会怪我吧?我是说,我这个朋友当得好差劲,根本不知道你的心情,还常把你跟那些追求者乱配对,逼得你只好说出不愿提起的过往。”
“不会的。”沈蔷认真地摇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更何况,经过这几年的调适,我已经可以坦然接受离婚的事实了。”唇边虽然挂着恬淡的笑容,但她的心却像台北的雨夜,凄凄寂寂,冷冷清清。
晚上十点,“蔷薇婚顾馆”内仍是一片灯火通明,工作人员忙碌地向顾客介绍婚礼套餐选择、讨论拍照风格、预约服务时间等等,忙得不亦乐乎。
咨询室里,沈蔷拿着一件纯手工制的白纱,对准新人解说明天婚礼的流程。
“沈小姐,真是谢谢你的帮忙!”新娘子笑容满面。“我真的好佩服你,你的手好巧哦!不但帮我布置出最美丽的喜宴会场,还帮我制作了独一无二的婚纱!哦,这些蕾丝花边真是太美了!我的姊妹淘都很羡慕我呢,她们都说将来结婚时,也要请你为她们量身打造出独特的个人婚纱!对了,明天宴会现场的布置都没问题吧?”
沈蔷微笑地回答:“请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现场布置完全符合你们所希望的『高雅、浪漫』这两大原则。我们以进口的铁达尼玫瑰搭配桔梗来布置全场,红毯两边的花柱悬挂着香水蜡烛,烛台有照明效果。当新人进场时,我们会把大灯熄灭,只留下整排香水蜡烛的烛光来当作照明,营造出温暖唯美的气氛,而天花板则会以薄纱布幔搭配蓝色星辰花来装饰,如此一来,可以制造出满天星斗的感觉。”
沈蔷又道:“至于送客礼部分也准备好了,因为你们希望跳月兑以往只有喜糖的模式,所以我们特地制作刻上两位姓名的香水蜡烛,好赠送前来观礼的宾客。”她拿出一组非常精致的熏衣草色香水蜡烛。
“真的好漂亮哦!这么漂亮的蜡烛还刻上我们的名字耶!我相信亲友们一定会舍不得使用,而把它当纪念品般好好地保存着。”新娘子又是一阵赞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蔷薇婚顾馆”所提供的送客礼非常特别,以往的婚宴都是以糖果当送客礼,但沈蔷和黄诗瑜都认为这个部分应该有很大的突破空间。所以,她们大胆地提供许多与众不同的送客礼给新人选择,包括精致的水晶对杯、咖啡杯组、附上新人结婚照的艺术相框、刻上新人姓名的香水蜡烛、琉璃艺品,以及手工香包、进口巧克力等等,每一样都非常精致,只要是收到礼物的宾客都大为赞赏,无形之中也替“蔷薇婚顾馆”做了最好的宣传,不用花任何广告费用,case就自动找上门了!
新娘子又兴致勃勃地道:“沈小姐,你帮我制作的新娘捧花太漂亮了,我要把它做成压花永久保存,等到年老时再拿出来传给女儿。呵,好有意义哦!”
“没问题。”沈蔷笑着将它记录下来。“对了,关于新娘部分的回门宴,你们是希望采用沙滩婚礼吧?我已经把遮阳花棚的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当天的新娘化妆也会采用防水彩妆,你可以尽情地戏水。”她的PDA里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新人所希望的任何细节,每一个环节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闻言,新娘子笑得更开心,一脸向往地说:“太好了!因为我的娘家在海边,所以我希望在我生长的地方宴请家乡的亲友,穿着白纱迷你裙赤足走在沙滩上、双脚浸着海水,接受亲友们的祝福。哇!我相信这场『沙滩婚礼』,一定会带给很多人难忘的回忆!”
两个小时后。
“呼~~”检视好明天要在婚礼上播放的影片后,沈蔷松了一口气,关上计算机,这才发现居然已经接近午夜了。
她站起来揉揉酸痛的颈子。
十点多时她就叫工作人员先下班了,因此,现在整间公司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穿上与裙子同色系的外套,把明天新人要用的珠宝饰品等贵重物品装入手提包内,关上电灯,走到一楼切掉总电源后,缓缓地步向一旁的停车场。
下雨了……
沈蔷伸出手接着缓缓飘落的雨珠。午夜的冬雨让素来喧嚣的台北街头别有一股寂静冷清的感觉。夜风刮来,踽踽独行的沈蔷不由得拉紧衣领,深幽眼瞳凝视着空无一人的街头。
好快,回到台北居然已经快一年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到台北,再也不会踏上这块伤心地。
当年,她在心灰意冷的情况下签了离婚协议书后,就头也不回地跳上飞机直奔巴黎。在异国念了三年书后,因为知心好友黄诗瑜的怂恿,她才又回到故土创业。
她喜欢婚纱顾问这个行业,每当协助一对对新人完成他们的梦中婚礼,看到他们露出最耀眼的笑容时,她的内心也会感到安慰。
她是个与幸福无缘的人,但她希望自己至少可以协助别人得到幸福。
这一年来,她把所有的时间、精力完全投入工作中,一天拚个十几个小时对她来说更是家常便饭。忙碌的工作可以安抚她重回旧地的不安感,也可以让她在万分疲倦下倒头入睡,不再让那个不该出现的身影浮上心头,午夜梦回时也不会再泪湿枕畔。
“那个人”,也在台北。
决定要回国时,她曾经问过自己:如果再遇到他该怎么办?
答案是——应该不会吧?
沈蔷飘忽地微笑。说她逃避也好,说她是鸵鸟心态也罢。总之,她不想再见到他,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跟那个人有任何牵扯。
别再胡思乱想了,赶快回家洗澡睡觉吧,明天还有一整天的行程要忙呢!沈蔷深吸一口气,?弯进入一条巷子,她的车子就停在巷内。
街上非常冷清,偶尔有车辆呼啸而过,沈蔷正要拿出遥控锁开车门时,冷不防地,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还来不及回头,对方已像一阵风般由她身边刮过。“咻——”的一声,来人飞快地抢走她手上的皮包。
“啊?”沈蔷楞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立即放开喉咙大叫:“抢劫、抢劫!”
然而,对方已经狂奔入另一条暗巷,左转右?地,像是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