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工作!”她笑着回道,像是在告诉这个男人,她可没那么好打发。
必谊彦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璩佑贞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险些撞上他。她注意到了他脸上的神情,以及那双无畏的眼神。
“你……怎么了吗?”掩饰着心里的讶异,璩佑贞支吾问道。
“姑且不论这个工作是不是有‘这么好’,但是绝对有‘陪女人玩乐’的工作。”
璩佑贞愣住,分不清楚他是认真地在回答她,还是存心想唬弄她。
“算了,”关谊彦掉头,继续往楼下走。“我不该期望你能理解课本以外的知识。”
“什么嘛!”璩佑贞也紧跟在后。“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是你自己爱答不答的,还说什么我不能理解。”
“牛郎。”两个字,淡淡地自关谊彦口中说出。
“……牛郎?”璩佑贞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重复了一次他的话。
“牛郎的工作,不就是陪女人玩乐吗?”
意识到对方似乎不是在开玩笑,璩佑贞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一直到对方就快走出自己的视线了,她才醒神,赶紧追了上去。
“你是认真的?”她还是很怀疑这件事的可信度。
“我要是跟你说我是工程师,你是不是就不会问我这句话了?”到达一楼的门口时,关谊彦回头,笑着反问她。
他的话,忽然让璩佑贞感到一阵难堪。
的确,如果他说的是什么工程师、店员、柜台之类的,她绝对不会怀疑对方是随便说说。
必谊彦走到一辆SAAB旁,打开了中控锁,却没上车。
而璩佑贞则是站在公寓一楼大门前,似乎准备目送着他离去!她已经习惯对方这种转头就走的模式了。
“如果,”他转身,倚着车门,望向公寓门口前的女人,道:
“你真的那么想知道承学去哪里的话,明天下午一点再来吧。”
就在璩佑贞还在惊喜之际,暗想着死缠烂打果然有用的时候,关谊彦又补了一句:
“不过,如果承学明天有去上课的话,就不必来了。”
“好,我知道……”璩佑贞扬起笑容,诚心地向对方行了个礼。
但同时她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等等,下午一点我还有课,能不能!”
“那是你的事情。”关谊彦无情地打断她的话。
接着,她看着他转身上车,发动引擎,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伫立在公寓一楼门前,璩佑贞又想起了他说的“牛郎”的事。
忙他的工作,就是每天晚上去陪女人吗?很不真实,也很难想象。
若要她想象他在“工作”的样子,张思雪那双落寞的眼神,反而比较容易占据她的脑海。
想起了思雪刚才满脸委屈的模样,璩佑贞无法就这么放着她一个小女孩独自在家面对冰冷冷的空间。
想到此,她掉头,又踏上五楼。
必谊彦的指责似乎深植小女孩心中。张思雪来应门,开了一小缝,看着门外的璩佑贞,依然是那句“哥哥说不可以让你进来”。
“没关系,阿姨站在这里就可以了。”她不自觉地伸手模模思雪的脸颊,“要不要阿姨帮你热菜?”
思雪依然是垂首摇头。
“那……”总觉得一直在这里和她对望,小妹妹也会不耐烦。
璩佑贞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离开好了。
“那,阿姨先回去了唷!”
张思雪微微点了个头,然后举起小手摆了几下。
此时屋里忽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思雪没多说一句,转身便走回屋里去接电话。
璩佑贞倚在门边,只听见张思雪思了几声,然后像是去翻箱倒台,没一下子又拿起话筒嗯嗯啊啊了几句。
她纳闷着,忍不住探进门去看了一眼。
璩佑贞见思雪在柜子前翻找着东西,似乎找得很吃力。
“思雪?在找什么吗?”
张思雪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翻找着。
璩佑贞侧着头,考虑了一下,便迳自走进门,拿起茶几上的话筒——
“喂?”
“……你怎么还在?”电话彼端传来关谊彦那讨厌的声音,且他似乎立刻认出了她的嗓音。
“我……我是因为不放心思雪,才会再上来看一下。”
“我家里最有威胁性的人就只有你而已。”
“啰嗦!”
在一星期之前,她绝对不会想到她会有对着“家长”骂啰嗦的一天。
“你要思雪找什么东西吗?”
“论文报告。”他很不甘愿地说道。
“论文?”璩佑贞皱起了眉头。
论文?他说的是论文没错吧?
“对,论文报告。”对方回得不怎么有耐性。
“你说的……是那个论文?”璩佑贞更纳闷了,“牛郎”有论文报告?
“是,不要怀疑,理论的论,文章的文,论文。你要我说几次?”
“我知道了。你放在什么地方?”她转头,看见思雪正在书柜那翻找着,心想应该就在那里。
“电视机旁边的书柜里,一份跟力学有关的,你应该分得出来吧?”
“就算我物理不好,至少我还看得懂中文。”这人还真是狗眼看人低!璩佑贞啧了一声,正想放下话筒,电话那端开口阻止了她。
“等一下会有一个人去拿那份论文,既然你不想走,就留在那里待会交给他好了。”
“为、为什么我要——”璩佑贞正想问他为什么,对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这是什么跟什么!难道他把她当成佣人了不成?连个“请”字也不会说,连句“谢谢”也不会用!璩佑贞一边翻找着书架上看起来像是论文的纸张,一边在嘴里嘀咕埋怨着,完全没注意到张思雪那双疑惑纳闷的眼神。
没一下子就让她找到那份“应该”是论文的东西。
而几乎就在同时,门铃声也响了起来。
张思雪二话不说就跑去应门。璩佑贞猜想,应该是关谊彦说的“那个人”吧。
“你哥哥又跑去上班了?”
从门外传进耳里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对方进门,抬头就看见站在书柜前手上拿着论文的璩佑贞。
“你好。”璩佑贞轻轻点了个头。
“你好。”对方先是微怔,然后扬起笑容,“我是谊彦的同学。”
同学?璩佑贞心底微吃惊,那家伙还是学生?那个当牛郎的家伙还是学生?
“关……”忽然不知道要在姓氏后头加上先生还是同学。“关谊彦说有个人会来拿这份论文,应该就是指你吧?”
还是直接说全名好了。
“对。”那男人点点头,始终保持着笑容。
明明是同窗,为什么两人在礼貌上差了十万八千里?璩佑贞走到他面前,将论文交给了他,同时问:
“你们是……大学的同学?还是……”
懊不会牛郎们称呼同事就称“同学”吧?就算是这样,牛郎跟力学应该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嗯。不过我和谊彦高中就同班了,后来又一起考上T大。”他晃了晃手上的论文,耸耸肩。
“T大……”
璩佑贞闪了下神!那是她在高三那年,望尘莫及的第一心愿。
那个狂妄自大、粗鲁无礼,不知道什么叫尊重,还说毕不了业没差的痞子,竟然是台湾第一学府的学生?!
她愕然。
“那我就不打扰了。”
对方的声音将璩佑贞的魂拉了回来。
“不……没这回事。”她不确定自己在回答什么。
她楞楞地看着那男人走出门,思雪随后将木门合上。她忽然想趋自己对关谊彦所说的——
你自己对学业不屑一顾,放弃追求学历也就罢了,你怎么能把承学一起拖下水……
猛然,她惊觉自己才是那个口出妄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