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是吵架。”她拨着长发,又拿起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你明天要去上班吗?”
“不去。”黄湘琪答得简洁果断。
“那你要窝在这里多久?”
“等到那家伙来求我原谅他。”
“听起来像是遥遥无期。”璩佑贞又是一叹,往后一仰,摊躺在椅背上。
“你又在唉什么了?”
“果然我刚才说的那一堆,你完全没在听。”她白了黄湘琪一眼。
“谁叫你要挑剧情正精彩的时候说!””
“我刚才说……”璩佑贞思考着要从哪一段开始说起。“说我遇到了无礼的家长。”
话才一说完,她又随即更正,“不对,不应该说他是家长,他是学生的哥哥才对。”
黄湘琪侧头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不解的神情,问道: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
“看你说得那么轻松。这还是我教书以来,第一次受到这种侮辱。”
“你也不过才教了两年,”黄湘琪笑了出来,“这样就受不了的话,你以后怎么过?我国中还有同学拿便当丢老师的。”
“那不一样,”璩佑贞坐直了身子。“学生本来就不懂事。我现在说的是家长,我没有被家长那样侮辱过。”
“你刚才不是说是什么哥哥的?”黄湘琪略皱了眉头。
“是哥哥没错……”她顿了一下,“不过他说他现在是家长。”
“依我看……”黄湘琪忍着不敢笑。“你那不是什么被侮辱,而是被学生的哥哥给唬弄了吧!”
璩佑贞闷闷的,听她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我也真是败给你了,竟然会被这种三流的手段给唬了。”
“可是……”
璩佑贞想替自己争一口气,却又忽然想起那个男孩的话——母亲住院,一个父亲死了,一个父亲跑了……
她总觉得把别人的伤口拿来闲聊不怎么应该。
“幸好你不是一般上班族,”黄湘琪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不然以你这么笨的脑袋,大概没几天就成炮灰了。”
“什么话!当我没问过你意见。”
璩佑贞啧了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浴室走去。
拿着吹风机在镜子前吹抚着发丝,她怔怔地重复着一样的手部动作。那个叫关谊彦的的狂傲态度,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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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桌上的点名簿,璩佑贞发着呆。
“干嘛失魂落魄的?”
忽然一只大手在她的肩头拍了一下,璩佑贞惊醒了过来。
“什、什么……”她左顾右盼,找寻着声音的主人。
“我说你啊,”男教师在她对面的位置停下脚步。“从放学后就一直发呆到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将手中的教科书放到办公桌上。
璩佑贞唉了一声,有意无意地翻着点名簿。
“怎么了?”刘冠旭坐了下来,双手交握,放置在桌面上。
“我们班的那个关承学……”她欲言又止。
“是昨天和别人打架的那个男生吧?”
“嗯。”璩佑贞点点头,合上点名簿。
“你昨天不是已经和他的家长谈过了?”
“其实也不算谈过,”她歪着头,若有所思。“且也不光是打架的事……这孩子最近缺课愈来愈严重了。”
“对叛逆期的小孩总是要有点耐心。”刘冠旭微微一笑,收回双手,把玩着桌面上的笔。
“早知道就别当什么班导师,看你当科任老师,好像什么顶恼也没有。”她苦笑了下,“不用担心学生打架,也不用烦恼学生不来……”
“但是班导师的成就感不是科任老师可以得到的吧?”他放下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看到他要离去,璩佑贞摆了摆手,“明天见了。”
“要不要送你一程?”他问。
“不用了……我想,我应该要去一趟关同学他家。”
“家庭突袭访问?”刘冠旭笑道。
“既然家长不来,只好我主动出马了。”她耸耸肩,微微一笑,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刘冠旭笑而不语,挥了挥手便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模样,她还真是羡慕这个夭夭都很愉快的男老师。一年多前,她刚来这个学校报到的时候,刘冠旭就是一个数学科任教师,他不过才长她四岁,看起来却比她多了十年的功力。
记忆中,她从没看过这个男人苦恼的表情……
“璩老师。”
突来的叫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抬头,是一个别班的女导师。
“还不走啊?”对方背起皮包,似乎正要离去。
“快了。”她微笑点头示意。
“那明天见了。”对方摆摆手后,踏出了办公室的门。
“明天见……”璩佑贞也回了对方一句,即使对方已经离去。
办公室里只剩几个教师。
她抄下关承学的住址之后,脑中浮起了那张俊秀的脸——那个自称是“家长”的男孩。
没来由的,她的心里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就像是脸皮薄的业务员站在一扇门前犹豫着,明明有预感会吃上一记闭门羹,却还是得硬着头皮按门铃。
猛然地,她甩了甩头。
她在这里害怕个什么劲儿?这么懦弱怎么能当一个好导师!
她在心里斥了自己一句,也为自己打气,然后才拿起手提包,带着写着地址的字条,快步离开办公室。
就如之前想的一样,她站在一栋公寓前踌躇不定。
璩佑贞抬头望着公寓上方。
五楼……就是阳台种着白色小花的那一间,关承学就住在那里,也就是她即将要去的目的地。
这是她从教以来第一次拜访学生的家。
不知道会不会太冒昧?
不晓得关同学的父母是不是真的像他哥哥说的那样?
或者那只是关同学利用自己的哥哥来敷衍她所扯出来的谎?
如果是谎言,那么关同学的父母亲是不是也像他哥哥那样不讲理?
眼见天色已暗,初冬的太阳总是西下得特别快,她明白再这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必胜的决心,跨出第一步,直直往公寓的大门走去。
在爬了五层的楼梯之后,她看到目的地那扇铁门了。
璩佑贞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手撑在扶手旁,稍稍平息了呼吸的频率,才挺直腰杆,然后看着铁门时的木制门扉。
如果又是关承学那个无礼的哥哥,那她该怎么应付?
她伸出手,就要按下门铃,指头却在门铃上方迟迟押不下手。
忽然,里面的木门被打了开来。
瞬间打散了璩佑贞脑海中无数的假设状况。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收回了在门铃上的手。
铁门内的人看着门外的璩佑贞,璩佑贞也看着门内的关谊彦。
“啊……”她正想说句什么问候的话。
必谊彦打开了铁门,随后关上了里面那扇木门,然后瞧了璩佑贞一眼。
“你找哪位?”他皱着眉头,像是在回想什么。
“我、我是……”
璩佑贞不敢相信,昨天下午才见过面,现在他就把自己给忘了!
她还注意到,他穿着一袭黑色西装,斯文笔挺的模样和昨晚有如天壤之别。
“啊!”关谊彦击掌,扬起眉,“你是那个菜鸟老师。”
外表斯文,不代表内心也斯文。
“什么菜鸟老师……”她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说话这么直接。
“如果你是来找承学的,劝你可以回去了,他不在家。”他关上铁门,拿出钥匙锁上。
“我是来找家长谈话的。”她下意识地挺起胸膛。
“你是听不懂中文吗?我家唯一的大人就是我。”关谊彦擦过她的肩,步下楼。
“等等……”璩佑贞追在他后头,又从五楼走了下去。“承学的哥哥,我要和你谈谈承学跷课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