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地拨开发丝,他竟看见她隐藏在秀发下一块狰狞的旧疤。不!这不是疤痕,而是烙印!
在血族,只有战犯与奴隶才会被烙上标记,可在灵族,烙印却是武士的光荣象征!
十七年前,阿爸征服奴族后,他曾在灵族武士的尸体上见过类似的烙印。
谤据古老的传说,灵族武士会毁灭血族单于的血腥统治;而现实里,早在十七年前,灵族武士就已被屠杀殆尽,直到此刻……
“该死!”邪莫尔狠狠地诅咒,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灵族女人而已。“说!你究竟是谁?”他似一匹被激怒的青狼,凶狠的说:“这次我要听全名!”
睁开迷蒙的双眼,她嗫嚅,“兰……兰眸。”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大发雷霆,她的俏脸尽褪了血色。
见鬼!她竟是灵族兰氏的后裔!“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匈奴人嘛!”他冷哼。
“我的唉起(匈奴语,母亲)是汉人,麻礼说我比较像她。”听出他语里的乖戾,不知为何,她急着解释,“我在中原长大,不久前才回到草原来。”
“原来你是胡汉混血。”他的怒火稍减了一些,“麻礼是谁?”她昏迷时也曾念念不忘这个男人。
“抚育我长大的人。”
原来这叫“麻礼”的男人已老得足以做她的爹了,他不自觉松了口气。“那你阿爸是谁?”只要她不是灵巫一支,无论她是奴隶,还是活死人,他都会好好待她。
“兰月伦。”她诚实地回答。
“什么?!”可恶!她竟是兰月伦的女儿!他一掌击在榻板上,厚达寸许的榻板立刻凹陷了一块,但他的暴烈却丝毫未减。
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吓着,她的眼眸立刻盈满了泪水。
盛怒的他在瞧见她的泪水后,便暂时忘了一切。他捧起她的小脸,想也没想就以唇吮去她眼眸里的水意,但旋即又忆起,她是传说中要毁灭他的灵族武士啊!他该杀了她,可他偏偏想要她!
不知他内心挣扎的她抽噎地问:“为什么……”为何他一会儿对她温柔,一会儿又怒目相视呢?她的眼眶更红了。
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但他却明白自己不能再面对她,否则他会任由他单于的威严在她的泪水里崩溃!
就在此时,听见穹庐内传出巨响声的呼衍黑幕赶来查看究竟。“单于,您怎么……”
迅速抓起薄被盖住她的胴体,邪莫尔怒道:“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说完,随即冲入外面的大雨中。
“这是怎么回事?”呼衍黑幕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肺。
“我也不知道。”她摇了摇头,低下头黯然地垂泪。
“哦!”眼见似乎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又不敢擅自安慰她,只好模着鼻子,恪尽职守的看门去了。
同时,大阏氏的穹庐里——
须卜当若听说邪莫尔离开那女人的消息,便以为他会来自己的穹庐,当下兴奋地吩咐侍女为她梳妆打扮,一时间,穹庐里呈现出一片手忙脚乱的景象。
终于,香粉掩盖了她眼角的皱纹,须卜当若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除了脸色显得苍白外,一切尚称满意。如果有胭脂就好了……她忍不住怀念起有胭脂的日子,但自灵巫成为活死人后,上好的胭脂早已成为绝响。
“单于怎么还不来?”她不耐烦的询问侍女。都好一会儿了,他竟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单……单于他……”侍女怕极了她的坏脾气,因而不敢告之真相。
“还不快说!”她一个耳光甩过去,打肿了侍女的半边脸。
“单于猎鹰去了。”侍女语带鼻音。
“他竟然——”她顿时气得差点将银牙咬碎。
外面豪雨如注,即使最强健的鹰隼亦不会离巢高飞。他这是哪门子猎鹰啊!分明是找借口不到她的穹庐来。
她是他的大阏氏,可他竟如此忽略她,她不甘心呀!十指用力抓着窗棂,坚硬的木材割痛了她的手。
突然,她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声。“出了什么事?”她怏怏不悦的问。
侍女查看之后回报,“是一个外乡人要求避雨。”
“那就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他吧!”她烦躁的挥手,像赶苍蝇似的。
“是。”侍女领命而去。
饼了一会儿,侍女回到穹庐内,并呈上一只小巧可爱的匣子,“这是外乡人送给您的礼物。”
接过匣子,须卜当若不经意地按下精致的机括,外盖立刻弹开,一股浓郁的芳香扩散开来。“是胭脂!”她惊呼,张大眼睛看着那浅浅的一匣嫣红。
“胭脂?”侍女不禁感到好奇,毕竟顿突单于打败灵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连带使得胭脂也成为一项传奇。
伸出保养得宜的手,须卜当若以指月复沾一点胭脂,晕开了抹在唇上,然后对镜自揽,感觉自己倍添妩媚。
“去!快去告诉那名外乡人,我要他专门为我制胭脂。”只有她才能享有这种上好的胭脂。
不多时,侍女回来复命,“他同意为您制胭脂,但唯一的要求是希望能拜见伟大的单于。”
想独占美丽的狂热冲昏了须卜当若一向精明的头脑,“告诉他,我很快会为他引见。”
◎◎◎◎
邪莫尔策马西行。
当权力、财富、醇酒与美人再也无法满足他时,他曾以征服统御草原领空上的雄鹰为乐。虽然他清楚的知道,在这风狂雨暴的鬼天气,雄鹰根本不会在天空翱翔,他之所以出来,只是想放纵自己罢了。
取下鞍边的羊皮酒袋,他扬首将烈酒和着雨水一齐喝到嘴里。不多时,有火自他胸臆间生起。
身为单于,他该杀了她以平息祸患;可作为男人,他只想让她永远属于他!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执着的想得到一个女人。
懊死的预言,见鬼的宿命!他咒骂着。
即使纵横草原一辈子的阿爸也在宿命面前低头,将本该属于他的单于之位留给了冒突,可他绝不允许宿命左右自己的命运!
在豪雨里伸出了双手,他发誓,无论是他的女人,还是他的权力,他都会抓得牢牢的。
回到属于他的穹庐已是后半夜了,而呼衍黑幕仍尽职地守在门外。“下去休息吧!”斥退呼衍黑幕,他又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去。
穹庐里有朦胧的烛火照映,他牵挂的人儿蜷缩在榻上睡着了。她的小脸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柔美无比,那份细致打动了他的铁石心肠。
“你会属于我的。”邪莫尔深邃的眼神凝望着她,轻声道。
拨旺火盆里将熄的余火,火光映红了她的双颊。他月兑去沉重的外袍,在她身边躺下。
也许是在作噩梦,她秀气的柳眉拧了起来,看得他的心莫名地生痛,且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
“你是我的,”揽她入怀,他伸手欲抚平她深锁的眉头,“不论你是灵眸也罢,是灵巫也罢,都不许从我身边逃开!”
他低下头,以吻缄誓。
◎◎◎◎
草原的黎明即将来临,灵眸悠悠醒来,一时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回忆刚才的梦境,她梦见自己回到了中原的家,家虽小,却显得温馨,透过雕花的窗棂还能望见夜空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饿了吗?”
耳边蓦然响起邪莫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那炽热的体温提醒她,她仍在这个血族单于的怀里。此刻,他的声音已没了怒气,仿佛他昨夜的盛怒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我……”才刚开口,她的肚子就已“咕噜”作响。好丢人喔!她的脸霎时染上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