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的书房谈。”林玮道。
书房的入口在一楼,当林玮推开门时,黑昊发现这是一间名副其实的书房:四壁是高达天花板的樟木书架,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樟木香。架上陈列的绝大多数是中文书,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外文书,各国语言都有。
黑昊的利眼立刻发现他目前看到的并非真正的月复地所在。
“上楼。”林玮领着他沿楼梯旋转向上,最后停在一扇小门前。林玮伸出中指按在一块触模式屏幕上,当指示灯变成绿色时,小门打开了。
黑昊认出这是最先进的指纹辨别锁。
“我会把你的指纹资料输入程序,这样你就可以自由出入书房了。”
“林家人都能自由出入这里吗?”
“必须得到我的允许才可以。不过,现在小汐是林家最大的股东,严格说来身为她代理人的你才更有资格出入这里。”林玮的笑容第一次变得尖锐。
在林老头的遗嘱里,留给了林汐40%的股份,而留给林玮的则是37%的股份以及终身执行总裁的职务。换而言之,除非林玮的决策使公司蒙受巨大损失,否则即使林汐也无法罢免林玮。而就目前林氏企业的发展看,业绩只能用蒸蒸日上来形容。
“这里有一些公司的报表,你可以先看一下。”和许多成功的现代商人一样,林玮也使用计算机系统。
“我比较喜欢谈林汐的事情。”黑昊笑得犀利。
“你在怀疑我?我该称呼你残忍的雪菲尔德伯爵还是冷血的杀手黑天使先生?”林玮好看的眉眼全皱在一起。
“看样子,我们已经熟悉彼此了。”
黑昊从不后悔设计“父亲”的事,事实上他在母亲灵前曾发誓要为她讨回公道。既然上帝不主持正义,那就只有让他来扮演上帝了。
黑昊的笑冰冷如刀,“能安然坐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被送入精神病院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的冷血?”
一瞬间,一个八岁女孩的尖叫又出现在他们的耳畔,然后他们发现这不是记忆的幻觉,而是林汐痛苦的尖叫。
他们不约而同地抢出门外,不同的是林玮直扑开向二楼走廊的门,黑昊则是先下楼,出书房,然后再上楼。
当林玮要冲进林汐的房间时,黑昊刚来得及擦过他,先一步抢了进去。
“林汐……”黑昊的声音因恐惧而梗在喉间,他忽然很怕看见她受伤流血或者是……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林汐的尖叫仍在持续,狂喜之下他也顾不上心痛她的嗓子可能会因此痛上好几天。
“怎么了?”看见她似乎完整无缺,黑昊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林汐泪眼婆娑地回过身,举起手里的东西给他看。
那是她才刚完成的那幅半身果像,画中的他赤果着上身,一副致命吸引力的样子。而现在这幅画被人用刀子从左上角到右下角,然后又从左下角到右上角,划了一个致命的大叉。
不可否认,看到这幅画已经全毁的事实让黑昊大大松了一口气。
虽然把自己的欢乐构筑在她的痛苦之上有点卑鄙,可念及自此无人能看见他这副“撩人”姿势,就足以让黑昊的良心暂时消失掉。
“这是我最好的一幅画!”沮丧让林汐尖叫出来,震得纷纷赶到的林家人一阵头晕目眩。
“你还能画出更好的。”黑昊赶紧自她手里取下那幅画面残破、但依然春光外露的画像,他可无意让林家人继续瞻仰自己的春色撩人。
“可模特……”林汐还记得自己执意要画这幅画像时,黑昊一脸要杀人的狰狞表情。
“模特没有问题。”雇几个愿意为艺术献身的模特应该不是什么棘手问题,不过——
黑昊思忖着,男模特就不必了,
“真的怎样都行?”他的合作几乎让林汐乐疯了。
“真是疯疯癫癫的!”冷眼旁观的林璐吐烟圈的同时也吐出一句话来。
不错,他这个小妻子有时确实有些疯癫得可爱,于是黑昊微笑了,“当然怎样都可以。”
不过似乎不用怎么急嘛,黑昊看着林汐一脸快乐地准备绘画工具,忽然有大难临头的感觉。
林汐调好颜色正想开工,抬头却见她的特约模特仍衣着整齐地怔立在原地,当下忍不住奇怪地低嚷:“你怎么还没月兑衣服?”
月兑衣服?该死,真的是被他不幸猜中了!
如果他真让这种画出现在世人面前,他就该死了!
“手不痛吗?”他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手?不痛啊。”林汐模一模拆了绷带的肩膀,“弹孔早就愈合了,怎会痛呢?”
“我是说你手上的擦伤。”黑昊注意到她的手仍然红肿,一半是因为那夜的擦伤未愈,而另一半则是伤口受到松节油刺激的结果。
“别鸡婆了,上床去,”林汐跃跃欲试,“一开始还要刚才那种姿势噢。”
第7章(2)
林汐的目光第一次转向了他们的睡床,立刻血色自她的脸上流走,因为太恐惧,她连尖叫的本能都失去了。
“一开始?!”饶冷静如黑昊也忍不住有尖叫的冲动,这时他注意到她的异样,于是顺着她的目光转身,却发现……
出什么事了?他记得床上只该有几小块状若落红的血渍而已,怎会有这么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血!”林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鲜血刺激了某些潜在的记忆因子。
她再次变得歇斯底里!
而一向冷静的杀手黑天使此刻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平凡男子——没法冷静,没法理智,有的只是心痛与怜惜。
“不要这样!林汐!!”
在林汐惊恐得欲夺门而出时,黑昊自背后抱紧她。她不能离开他的保护,凶手仍然没找到,她的处境也仍然危险。怕她就此迷失自己的恐惧紧紧抓住了黑昊,把他的心柔捏成了一团。
“林汐!我要你回来!!”他的声音嘶哑。
“血!好多血!”林汐开始狂乱地挣扎。
(枪声,到处都是枪声!)
(一个男人倒下去了,然后是一个女人……)
“不!……”林汐觉得透不过气来,“不要这样!”
“林汐——!”
一个声音好熟悉好温暖……
她努力想要清醒过来,可……
(枪声!包多的枪声!)
(更多的血在地上蔓延着,她小小的鞋已经湿了……)
林汐更恐惧了,也因此而挣扎得更疯狂了。
他必须立刻阻止她,否则他就会失去她了。
“那只包!”黑昊意识到他不能任由她这样狂乱下去!
混乱中也不知是谁把那只小包递给了他,于是他一手用力制住她,而另一只手则从硬制的小包里取出了针筒。
当初带镇静针剂只是以防万一,谁想居然就真的用上了。
有鉴于约翰大夫替她注射的失败经历,黑昊本以为需要劝哄她伸出手,不料看见针头,她立刻反常地安静下来。而他只能心痛地看着她强忍着破碎的啜泣,顺从地伸出手臂。
此刻她的眼神空茫,仿佛没有思想。
“林汐!”黑昊知道此刻在他怀里颤抖的,不是那个才华横溢的纽约画者“黑帝斯”,也不是他能说会笑的小妻子,而是那个才刚失去了父母、在孤独与恐惧中饱受折磨的八岁女孩。
当药水一滴滴注入她的身体,黑昊终于忍不住颤抖了:
“原谅我!”
他只是不愿失去她罢了!
片刻之后镇静剂起作用了,林汐终于安静下来了,在他怀里进入了朦胧的睡眠。可黑昊知道她内心的恐惧并不因为睡眠而就此放过她。
他要的只是她平安且快乐着,他要她不再受到内心恐惧的噬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