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我也只是想有一个人像这样抱着我就好了……”闭上眼隔衣倾听那沉稳的心跳,鼻尖萦绕着让人安心的味道,只是这样就够了。可是这样的愿望对她们这类女人来说就是一种奢求。
听到她隐含无奈的呢喃,成功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她瘦小的身体紧紧地锢在自己怀中。即使隔着厚厚的冬衣,这样的贴近依然可以让人感到彼此的心跳应和。
“你想的时候可以叫我啊。”他回答,神情再认真不过。
“嗯,好。我记着了。”吴桂兰也并不客气,只是弯成月牙儿的眸子里依稀有晶莹的水光。
“阿兰,我该去洗碗了。”隔了一会儿,成功突然不自在起来,试图想让吴桂兰离开自己。
吴桂兰早已察觉他身体的变化,不由吃吃笑了起来,叹息道:“男人啊……”
成功又愧又慌,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这样安静地抱着她,他都会觉得呼吸困难,而且脑子里还会冒出一些吓人的念头。听到她的感叹,他更是涨红了脸,慌里慌张地想将她放到地上,只怕时间再久,他会无法控制地将脑子里的画面付诸实际。
“真是一个傻子!”吴桂兰再次责备,不理他试图放开她的意图,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成功恍受雷击,僵在那里动也不能动。
“都说让你抱了,你偏要装正经。”吴桂兰无恶意地轻声嘲弄,唇依然贴着他的,不似昨夜那样一触即分,而是温柔地摩挲吸吮,引导他启唇。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呵!”丢下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她将小舌探进了那温润而颤抖的唇瓣间,与他惊惶失措的舌纠缠在了一起。
轰!成功只觉大脑瞬间空白,下意识地紧抓着怀中人儿的腰,绷着身体任她在自己身上点起燎原大火。直到——
“木头。”一声抱怨传进他的耳中,他蓦然回过神来,这才顺着身体的本能做出早该有的反应。
“你轻点……”在被抱上床的时候,吴桂兰再次提醒,她没忘记自己还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虽然怀孕前三个月不宜有性事,但是她更清楚她和成功只有现在。每过一天才能算一天,谁也无法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这个一心对她、不在意她过去的成功会不会消失。
她——只是想抓住这如同肥皂泡般的幸福罢了。
睡到半夜,吴桂兰突然惊醒,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孩童嬉笑的声音,迷迷糊糊间想着快要过年了,小孩们似乎也睡得越来越晚。
睁开眼睛,黑暗围绕在四周,空气中有着淡淡的垃圾味道。即使很注意将捡来的东西与吃住的地方隔开,仍无法杜绝这种气味四处弥漫,现在是冬天还要好些,若是夏天,又不知要怎样臭了。
想到此,她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听着成功平稳的呼吸声,心中又是暖热又是不安。若他真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两个人一起面对艰难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可是若他只不过是暂时遗忘了过往,有一天终究要忆起,那样的话……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直直地刺入吴桂兰的耳中,令她心跳漏了一拍,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救命……救救我啊……”若近若远,若有若无的呼救声断断续续地从黑暗中飘过来,依稀可以听出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吴桂兰僵着身体,感觉到拥着她的成功呼吸深沉,没有丝毫受到叫声影响醒转的迹象。
“救……命……救我……”悲伤无助的求救声在暗夜中无望地飘荡着,一声又一声地撞击着吴桂兰的心。
倒霉!她低咒一声,悄然披衣而起,尽量小心地不惊动成功。
在黑暗中模索着出了门,循着声音的方向绕着围墙来到屋子后面。雾气笼罩着反射夜光的雪地,冷风吹得人骨子里都寒透了,但无雪无雨,空气清寒沁人。
几棵黑压压光秃秃的杨树矗立在屋后,往前走两步就是一个冷森森的水塘,约有半亩地大小,上面水雾弥漫。
求救声消失,吴桂兰便也停了下来,目光平静冷漠地看着前方。片刻后,呼救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自水塘当中。凝目看去,隐约可以看见浓雾下有一个黑影在水中挣扎扑腾。
吴桂兰没有动,只是冷眼看着。许久过去,挣扎的黑影消失,水面恢复平静。
抱着僵冷的身体回转屋子,成功仍睡得沉,丝毫没察觉到她的离开。蜷进被子中,感觉着身上的冷寒一点一点被成功身上传来的体热驱散,她疲倦地闭上了眼。
半睡半醒间,恍惚看到一个小孩浑身湿淋淋地站在床边,冻得苍白泛青的脸,正眼含怨毒地瞪着她。想睁眼,却发现眼皮沉重难当,似有重物压在身上,连呼吸也变得不畅起来。
可恶!她心中暗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理那双让人心生寒意的眼睛,也不去理那沉重的窒息感,而是将意念集中到双手手指,缓慢而坚定地尝试做微小的动作。
曾有的经验告诉她,挣扎,恐惧都不会有用,除了冷静,再没有别的办法靠自己月兑离眼下的处境。
脚踝一紧,一只冰凉的手捉住了她的脚,将她往床下拖。只是一刹那的慌乱,她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仍一心地去动手指。
成了!就在另一只手掩住她的鼻子的时候,她的手指终于动了起来,接着是整只手,然后浑身都恢复了自由。
口鼻倏畅,浑身一轻,她睁开眼睛,四周依旧黑暗一片,什么也没有。更没有人蒙她的口鼻,捉她的脚踝。
只是被迷到了,她知道,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难得没有下雪,但是地上的雪也没有化,反被踩得又硬又滑,不小心就会摔一跤。有孕的吴桂兰本不该出门,可是连大雪天她都不间断,所以没有雪就更不可能阻止她了。不过以防万一,出门前她在鞋上绑了两束烂布条,倒是可以防滑。
带着成功去了趟城郊的垃圾场,和其他拾荒的人一起等垃圾车来到,然后涌上去在新到的垃圾里面寻找可回收的废品。最初她并没想到去那里捡,还是一次在路上和一个拾荒人闲聊时才知道在那里找到的东西会多一些,然后随那个女人去了一趟,便识得路了。
据那些拾荒者说,勤快的话,在那里一个月可以收入五六百块。如果节约一些,除了度日,还可省些钱寄回去。这些人都是和她一样,从乡下出来,除了种地又没有其它一技之长,才落得来捡破烂卖。虽然收入不高,但比起一辈子苦哈哈地面对土地又要好过许多。
看见成功,那些人都很惊讶,不时跑到两人面前晃晃,发几句感慨,都说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看的拾荒人。成功心思单纯,并不会如常人般觉得拾荒丢脸,只是很认真地跟吴桂兰和其他人学着在垃圾里寻找可回收的废品。
拖着被装得鼓鼓的蛇皮袋子回家时天已经黑了。累得腰酸背痛的两人并没有搭车,一是因为多数公交车的司机并不愿意让拾荒者上车,二是能省一块是一块,天天走,早晚会习惯的。
走了很久,除了拖袋子的手外身上并不觉得冷,反而有些冒汗。吴桂兰松开了围巾,看向成功的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温柔。对于目下的处境她并没有抱怨,像她这类的人或许都是这样,在认真地为生存挣扎的时候,再也没空去想什么公不公平、应不应该的问题,更不会可笑地坐在那里自哀自怜。而成功,出乎她的意料,适应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