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那天和今日一样,天色阴霾、大雨磅礴。于筝无意中听到慕容祯两个贴身小仆的私下非议,去找慕容祯想问个清楚,结果得到的答案竟是……她只是他花银子从妓院买回来的奴才。
奴才!多么悲哀而又可笑的身分。
凤夕瑶的眼底透着悲绝和无奈。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从慕容祯的军帐中跑出来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的难过和悲伤。在那个被她视为能终生依靠的男人嘴里,她听见的,仅仅是他对她的嘲弄和尖讽。
或许,死亡真的可以让人彻底解月兑。所以当她披上朱成晋的战袍,不顾一切的引敌追击时,她无畏无惧,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片刻的平静。
然后,她死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为朱成晋而死,只有她自己明白,是慕容祯的无情,夺走了她活下去的。
无父无母,且在青楼中卖唱为生的哑巴,她找不到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本以为死亡可以解决一切,没想到再次睁眼时,她的灵魂,竟寄生到另一个姑娘的身体中。
没错,凤夕瑶就是于筝!
即使这件事十分离奇,但对她来说,却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变成了凤夕瑶,有了一个疼爱自己的爹爹,以及一个并不富裕,却充满欢乐的家。
上一世的记忆,如今有很多不愉快都已经被抹去了。曾经口不能言的她,是因为在上一世被继父强暴,受惊过度,才变成哑巴。
可是这一世,在凤五的细心呵护及疼爱下,她慢慢接受了自己的新身分,并逐渐尝试开口讲话。
慕容祯或许是人人敬畏的绝世神医,可真正医好她哑疾的,却是她这一世的爹凤五。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自然会好好珍惜这一世的缘分。
至于慕容祯,不管自己曾怎样爱他恋他,那都是上一世的故事,与她凤夕瑶毫无关系了。
只是……有些事情,真能说忘就忘得掉的吗?
如果真的忘得掉,当她亲眼看到他为了捡回那只自己亲手绣给他的荷包时,为什么会心痛?
真的忘得掉,当她看到他被病魔折腾时,又为什么会紧张?
“啊!”滚烫的温度突然烫得她低叫一声,急忙后退,猛然回神,原来自己想入非非,竟然在倒开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自己。
她还没查探手上的灼伤,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股力道揽入了某人的怀里。她惊魂未定的抬起头,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慕容祯四目相对。
他霸道的抓起她烫伤的手指,放到唇边,用温热的舌尖轻轻吸吮着。
凤夕瑶被他的出现吓得不轻。如果她没记错,这里是柴房吧?身为慕容家的侯爷,一向怕脏、怕累、怕麻烦的慕容祯,平时最大的嗜好,就是躲在他的床上当大爷,或是把自己闷在药房里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毒虫药草,现在他居然不顾彼此身分的揪着她受伤的手,用舌尖轻轻舌忝舐着!
虽然灼伤的部位被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让她感到十分舒服,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近得让她心里直打鼓。
她努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却被慕容祯霸道的揪住。
“你的手被烫伤了,需要上药。”他的声音虽然很平稳,可语气中却带着难掩的命令之意。
她摇头,“不用了,这只是小伤……”
慕容祯却眨了不眨的看着她,那犀利的目光仿佛要将极力掩饰自己的她看穿。
凤夕瑶相当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也不明白为何一夕之间他竟对她有如此转变。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他已经看透了什么……
她不想去猜测答案,唯一能做的,只有逃离他,越远越好。
可慕容祯却死都不放手,这让凤夕瑶恼怒,狠狠瞪他一眼,小声吼道:“我只是府里的一个奴才,侯爷就算不顾自己的立场,也该考虑一下我的名声,你这么抓着我,究竟算什么?”
闻言,他轻声一笑,“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府里的奴才。”
她睨看了他一眼,却听他又道:“你爹凤五是回春堂的大夫,相信自幼耳濡目染的你,也一定掌握了些医术,上次我帮你们凤家救了人,你曾说过,对于你们凤家,我是恩人。”
“我现在不是留在慕容府做洗衣婢女了吗?”她冷淡的回呛他。
“我慕容府家大业大,自然不缺洗衣的丫头,不过嘛……”他戏谑的笑看了她一眼,“我身边倒是缺一个手脚俐落、办事谨慎的助手。”
凤夕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没猜错,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的当我的助手吧。”
她怔愣良久,好半晌,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如果我没记错,侯爷应该对医治病人并不感兴趣。”
这人没有医德,这是整个天启王朝都知道的事。
慕容祯却大言不惭的笑道:“我现在有兴趣了。”
凤夕瑶听了,十分无语。
此时,慕容祯突然牵起她的手,自顾自的道:“走,先给你的手上烫伤药,上完了药,陪我一同去用膳……”
“侯爷,我只是你府里的一个丫头……”被他强行拉走的凤夕瑶不由得大声陈述这个事实。
他回头笑看她一眼,“错了,你现在是我的助手。”见她还想反抗,他又扔出一句,“别忘了,我还是你们凤家的恩人!”
凤夕瑶终于找不到藉口再拒绝他的提议,只能傻傻的任由他拉着她走出柴房,当着慕容府下人的面,和他手拉着手,走向他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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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家世代为医,京城中有不少大药房,都是慕容家的关系户。
每个月中旬,慕容祯都会命人去各大药房选药,运回慕容府供他研究琢磨。府里也有下人专门负责外出采买,可是今日,他却吩咐喜多准备马车,他要亲自出府去药房买药。
而此次随行的,自然是他不久前新上任的助手凤夕瑶。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虽然她实在不喜欢和他过分接近,但不得不说,要不是慕容祯当初出手相救,阿贵如今已经死了。
在慕容府停留的这一个多月,她收到她爹差人送来的信件,信中提到,阿贵在经过休养后,如今已无大碍。
幸亏阿贵没事,不然她凤家就愧对陈贵一家老小。所以在慕容府当差的这段日子,她总是认认真真的把自己负责的差事做好。
欠了人情就一定要还,这是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懂得的道理。只是和慕容祯一同出府,而且还坐在同一个车轿里,这就让她有些不舒服了。
幸好买药的过程十分顺利,去了几家药房,老板都是热情招待。
这么折腾了一个上午,该买的东西也都买齐了。
慕容祯一如既往的坐在车里当大爷,几乎所有的事都是凤夕瑶一手包办。
当她终于回到车里,就见他脸上挂着几分戏谑的微笑,“我果然没看错人,找你当助手还真是找对了,完全不用我的吩咐和指导,就将差事办得这么美满,我都要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很久以前不对这个差事驾轻就熟。”
凤夕瑶脸色微微一变。她当然驾轻就熟,因为在五年前,负责来各大大药房采买的事都由她亲自处理。
因他这个人极其挑剔,连带地她每次在挑药材的时候,都十分谨慎小心。
但是她忘了一件事,她现在是凤夕瑶而非于筝。如果是当年的于筝,能干净俐落的将他交代的差事办好是天经地义,可她现在是凤夕瑶……
面对慕容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