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这回事。”亚瑟告诉自己要有耐心,苏是真的不懂,而非推诿拒绝之语。
他想起路德之前交给他的几本书,心中暗自决定明天得找个时间看完。
原先他以为苏是情感淡漠的人,没想到原来她是情感被锁住的人……想著,他鼻一酸,心疼不已。
“亚瑟?”苏轻唤。
“嗯?”亚瑟回神,看著她哭肿的眼眸,不禁叹口气,用指背抚压她肿起的地方。“为什么哭成这样?”
“我不知道……”苏将脸埋进他胸膛摩挲著,“我觉得心好难过,然后就一直掉眼泪……”
亚瑟固定住她蹭得起劲的头,好笑的问:“你为什么会难过?”
“因为你知道我是自闭儿……我知道你不会歧视我,可是我好怕你不接受我……”苏据实以告,“一想到你不接受我,我就好难过好难过,然后就哭了……”
“对不起。”亚瑟眸一黯,心知自己无意间对苏造成了伤害。“我不是不接受,只是来得太突然,一时之间很难去想太多,我甚至不清楚自闭症是什么……但是,”亚瑟语气一变,“我要你知道,除非你要解除婚约,否则我是不会主动解除婚约的。”
苏看著亚瑟,手巴上他的脸颊,大力一捏,亚瑟的脸扭曲变形,痛得他低叫一声,“苏!好痛啊!”
苏一愣,马上放手,有些慌张的说:“对不起!我看电视里有教人这样,所以我就做了……”
“啊?”亚瑟捂著脸颊,呆看著她。他虽然皮粗肉厚,不过苏有留指甲,掐下去不痛才怪。而她又不懂得拿捏力道,他还以为自己的脸颊会硬生生被她拧掉。
他不知道苏的“学习能力”如此强,连这种东西都能记住,他也只能苦笑点头,“我说的是真的。你现在是清醒的,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确认。”
“哦。”苏面无表情。“对不起。”
亚瑟模模她的头,推开她。她低呼一声,手死捉著他的衣服,“你要干什么?”
“我?”亚瑟被她一叫,动作停顿,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我……我要回房去睡了。”
“回房?”
“对,我是偷溜过来的。”
“为什么要偷溜过来?”苏皱眉追问。
“呃,因为这样是不礼貌的行为。”亚瑟耐心地解释,生怕她这一问下去,他们会在床上聊到天亮还聊不完。
“半夜溜进别人的房间是不礼貌的?”
“嗯。”
“那你为什么还要偷溜进来呢?”
“因为……”亚瑟语塞了。以往他觉得苏这样的问话是咄咄逼人,如今才知道她是真的不懂。“因为我想见你。”
“因为想见我就可以不礼貌?”苏满脸的问号。
“哈哈……”亚瑟抱抱她,赶紧转移话题,“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不知道。”苏直勾勾的盯著他。
“接吻。”亚瑟俯首轻轻吻住她微张的柔软芳唇。
苏全身一抖,整张脸皱在一起,看似强忍。
“好奇怪……”苏下意识的擦著嘴巴,觉得亚瑟的气息黏在她的唇上,这不属於她的氛围对她造成了困扰。
亚瑟微笑,抚著她的肩,“睡吧!”
“为什么要接吻?”苏被亚瑟推躺上床,蓝眸犹是清晰地望著坐在身边的他。“接吻好奇怪。”
亚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是言语无法形容的,要用心去体会。”
苏恶狠狠的瞪著亚瑟,“用心体会?”
“用心体会。”
苏拧眉,沉默了许久,仍然想不通,心浮气躁的捶著床铺,挫败的吼叫,“啊……”
她还没叫完,嘴就被亚瑟捂住了。
亚瑟被苏吓得心都快跳出来,“苏,你干什么?”
苏拉开亚瑟的手,一脸不悦,但没再乱叫,只是一直揪著被子。
亚瑟见状不免忧心,“苏,你怎么了?”
他等了好一会儿她都没回应,正要放弃之时,才听到她说:“我不懂为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
亚瑟闻言回想方才他说的话,才知道那样的话语对苏而言是模糊不清的。“我的意思是,你会自然而然的明白为什么。”
“自然而然?那是多久?”
“呃……我们来个约定好了。我这个月底会回台湾,你什么时候有休假?”
“我没有休过假。”
“年假呢?累积了多少?”
“一个月又十五天。”
“等你累积到两个月时,你来台湾找我,然后你好好找寻这个答案如何?”
“为什么要那么久?”等累积到两个月,那又是一年之后的事了。
“因为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为什么你要答应跟我订婚。”
苏狐疑的睇著亚瑟,“不要骗我。”
“我说的是真话。”亚瑟很希望苏能想通……虽然他明白苏根本不可能自己想通她对他的情感。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样的约定,一直存留於这对未婚夫妇的心中。可后来变故发生,致使苏无法履行约定,却讽刺的令她明燎了深沉浓郁化不开的伤心是什么感觉……
第六章
八年前纽约
纽约的秋天清凉中微带寒意,总让人凭添许多瑟然。
这两年,发生了许多事,包括苏离职,另找工作,与……路德病倒。
苏的世界也因此颠覆翻转,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呆然地站在父亲的棺木前,望著他安详的面容,一时之间,她竟无法将父亲与之前他生病的模样联想在一起。
她偏头皱眉,有种她为什么站在这儿,而眼前的人又是谁的错觉。过往一年的回忆大多是在医院进出,她的生活秩序也因此出现了大混乱,每天她都在努力的重建秩序,然后维持不到两天又被打破。
一年前,路德於学校上课时突然昏倒,学校紧急将他送医,医生检查出路德脑袋里有个小小的肿瘤,原本判定是良性的,想说趁著早发现,加上位置也不是很危险,路德答应动手术。
动完手术后的路德,生活一如往常,没有多大的改变。然而半年前,他再次於上课途中昏倒,这回检查,才发现肿瘤再次长出,这回已转化为恶性,且以想像不到的速度快速蔓延,破坏路德全身的组织。
这期间,苏辞了职,专心照顾路德,就连苏三岁时便跟路德离异的母亲莫莉也自西雅图赶来,最后一个得知这消息的人是亚瑟--苏一直没有通知他,最后还是莫莉向苏要了亚瑟的联络方式,亚瑟才知道路德的情况严重,连夜赶来纽约。
病中的路德知道亚瑟前来,清醒了几天,交代了亚瑟一些事情,即撒手人寰。
之后忙著准备丧礼的苏一直没有什么时间再看父亲一眼,直至今日,办完追思会,大家都在宴客厅用餐时,苏才得空。
不过几天时间,苏几乎认不得父亲的模样了……她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伸指碰触父亲的嘴角。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父亲该是笑口常开的,他就连睡著也是带著微微的笑容。她记忆中的父亲一直是这样的。
案亲不该是冰冷的,应该是热热的呀……苏盯著父亲,满肚子的疑惑,期望父亲能像以前一样一一回答,但是她等了好久,都不见父亲睁开眼睛为她解惑。
很久不见的母亲说父亲死去了。
她知道什么叫做死亡,但是父亲跟死亡怎么扯得上关系呢?他不是生病了吗?就像玩具会坏掉一样,只要修好就好了?为什么生病会死掉?死掉就修不好了吗?
苏的视线落至攀在棺缘的手上,望见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啊,问亚瑟一定会知道吧?
她一愣。亚瑟在台湾啊……她还没有完成与他的约定,怎么能见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