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名唤绣儿的婢女上前想要扶过苻莲樗,却教水胤扬给拒绝。
“胤扬。”苻莲樗轻唤一声,它即不甘不愿的放手,跟在她后面,面色不佳的环视所有人。
“多谢夫人厚爱。”苻莲樗微弯唇角,扯开一个有礼的弧度,任绣儿领着她进屋。
文并茂盯着苻莲樗的背影,有些出神。
“娘,那苻大夫今年多大岁数?”
苻莲樗穿著浅紫色衣裙,外套着宽袖的袍子,遮掩住她的身躯,一头秀发以同色布巾扎成了辫,从左肩垂至胸前,耳穿著素雅的耳环,清柔秀逸中带着些许坚毅空灵,在女子中倒是少见。
“双十。”
“这么大了?”文并茂的观念里,二十岁就该为人妻,且有儿有女。
“父亲死得早,亲事就这么拖延了,娘亲也死得早,才会没缠足,白白任她失了姻缘。”文夫人见苻莲樗相貌清秀讨喜,可惜就是年纪和未缠足这两点害了她。
“噢,真可惜。”长得不错。文并茂轻叹。
“她是大夫,可不是那些任你玩耍的莺莺燕燕。”文夫人先行警告,不愿文员外病还没医好,大夫就先让儿子给玩上手。
儿子“花名在外”她可是一清二楚,别将她错当他那养在深闺的媳妇儿。
“是。”文并茂虚应母亲两句。“那她身边那位是……”
“傻子一个,也不知打哪儿捡回来的病人,若非她治疗他有起色,我也不愿延请个女大夫回来。”
“这么说她医术了得?”文并茂轻浮的眼一敛,对她另眼看待。
“让她试试也无妨。反正老爷的病毫无起色,若是她医术不过尔尔,我们也没啥损失,不是吗?”言下之意,文夫人也不知苻莲樗的医术如何,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
“娘亲所言甚是。”文并茂应和着母亲的话,跟着她进屋。
***
水胤扬环视这间装饰典雅的房间,坐立不安的扯扯苻莲樗的衣角,妖眸满是惶然。
“别慌,我会请他们将你的房间安排在我隔壁的。”苻莲樗轻柔的哄慰,抚平了它满心的波痕。
她特地向文夫人讨了处僻静有水的别院,为的便是让水胤扬方便近水。
“我不喜欢这儿。”一切的一切都太过高贵,反而让它浑身不自在,深怕连坐下来都会破坏这儿的东西。
“忍耐一段时日,便可回家。”苻莲樗趴在床上,马车的颠簸对她的伤只有坏处。
可谁让她教文府的人“看上”呢?也只好多花些时日休养,拖长自己复元的时间。
“莲樗,妳还好吧?”察觉到苻莲樗的不适,水胤扬想起她的伤。
“还好,只是背有些痒。”苻莲樗淡淡回道。
“不可以抓。”水胤扬谨记苻莲樗的教导──伤口愈合时不能捉它。“不然会有疤痕。”
她闻言一笑,眼眸柔柔地望着它关心不已的脸庞,“你学得倒快。”
“莲樗的话我会听。”歉疚不已的妖眸落在她缠绕布条的背上。“我也只听莲樗的话。”
“那好,我命令你不可以再露出这种表情。”苻莲樗伸手拉拉它的发,吸引它的注意。
“啊?”水胤扬睁大眼,满脸问号。
“也许你有错,但罪不致死,况且我也没死,不是吗?”苻莲樗把玩着它的发,爱不释手。这也许是水胤扬全身上下唯一她能放心触模而不必担心伤它的地方。
“莲樗会长命百岁,永生不死。”水胤扬立刻接口,它不喜欢莲樗说什么死不死的。
“活那么久成妖啊!”苻莲樗失笑。
“妖不好吗?”牠垂下肩,失落地喃喃:“也对,妖是不好,像我这样会伤人的妖更不好。”
一股炙热抚上它冰凉的颊,让它扬睫以对,望入莲樗秋水般的瞳眸,然后,它在莲樗欲收回手的当口,握住那对它而言如烙铁般的葇荑。
“好热。”水胤扬需要这样的热来提醒它犯下的错误。
“会伤你的,放手。”苻莲樗只是想引起它注意才将手冒险放上它的脸颊,不是为了伤它。
“不放。”水胤扬在她试图抽回手时握得更紧。“我罪有应得。”
“胤扬,我不爱你这般。”她语气、神态未改,但出口的话语就是有让水胤扬折服的能力。
牠乖乖放手。
“你没有必要为伤了我而责备自己,这是正常的,有时候人们不必动手也能伤人,这种伤,比身体上的创痛更甚。”苻莲樗轻风一般的软语字字打进水胤扬的心头。
“人类如此厉害?”若是如此,那它不想当人类,它只想当自己,不伤人,也不让人来伤自己。
“当人也有当人的坏处啊!懂得愈多,就愈贪心,终会招致自我灭亡。”苻莲樗没有想到自己这番话会在日后印证。“你明白吗?”
“不明白。”怎么会说到这儿来的?
“不明白也好,只要胤扬还是胤扬就好了。”她拉住牠的袖角,不敢碰牠。
“我还是我。”水胤扬似懂非懂的说,允下它还很懵懂的诺言:“我会在莲樗身边,保护妳。”
苻莲樗勾起唇角,绽放笑颜,“等你长大再说。”
“那我会努力长大,保护妳。”它坦率无伪的凝望让苻莲樗有些招架不住。
“好。”浅笑吟吟地答允,苻莲樗的心被这只冰冷的水怪给温暖。
“哎呀,小扮,你怎么可以进内室呢?”绣儿因文夫人到来而将纱帘掀开,一见水胤扬坐在床边,脸色大变,连忙叫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是在破坏苻姑娘的名节啊!”
第五章
“什么叫名节?”水胤扬楞楞的问。
这一问,让在后头进来的文夫人一呆,连带地,一干婢女也掩嘴轻笑起来。
水胤扬也不觉得丢脸,直勾勾的望着床上的苻莲樗,满头满脑的惑然。
“扶我起来。”苻莲樗抬手,水胤扬再自然不过地握住她的手臂,小心地扶她半坐而起。
“文夫人,小女子有伤在身,恕我无法起身请安。”苻莲樗任水胤扬在她身后塞好靠枕,半倚在床头。“让您及各位妹妹见笑了,水胤扬不懂事,还望大家见谅。”
此番话语摆明了她不在意这些事情,反让先前出言指责的绣儿面子有些挂不住,连带地,将其他婢女们也轻掴上一巴掌。
“这些个礼数就免了吧!”文夫人在丫鬟的扶搀下坐上椅子。“是我们不好,在妳养伤之际还得让妳出诊。”
“有病人求诊,做大夫的再怎么样也得出手相助,就怕莲樗无法达到夫人的期望,让夫人失望。”
“我相信苻姑娘继承了妳爹精湛的医术,我家老爷就交给妳了。”文夫人不理会苻莲樗的推委之辞,径自说道:“不过不急,待妳身子好些再看诊也不迟。”
不急干啥硬要他们到文府?水胤扬实在不懂这些人类是怎么想的?
“那莲樗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过夫人大恩。”苻莲樗顺水推舟,作势轻咳。
水胤扬马上送上杯茶,让她顺喉。
文夫人扬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们,“苻姑娘,恕老身说句不中听的话。”
“夫人请说。”苻莲樗给水胤扬一抹笑后直视文夫人。
“这小扮……是否哪儿有毛病?”文夫人见水胤扬毫不忌讳男女之别,不是傻子便是过度张狂。而她在心底早将水胤扬归为傻子之列。
“夫人高明,见多识广。胤扬父母双亡,他的双亲在死前托我代为照顾,如同我亲弟一般,可惜的是,他有些毛病,不足为外人道。”苻莲樗似真似假的话语教文夫人安下戒心。
“可惜这小扮相貌堂堂、器宇不凡,若是能痊愈,想必是人中之龙。”文夫人说着场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