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阿娘啊……呜呜……呜呜呜……”小白虎泣不成声,哭得树梢上的积雪抖落,砸得青衣男子一头一身也未见止歇。
“闭嘴!”青衣男子终是受不了的出声喝止。
他这一喝,更多的积雪自树梢坠下,几乎将青衣男子的下半身给淹没。
“唉!”
青衣男子轻叹口气,无言以对的放开小白虎,小白虎抖落全身的雪花,教泪水洗净的蓝眸直勾勾的看着这陌生男子,对他身上的味道感到熟悉,于是上前在他脚旁蹭着。
青衣男子盯着那显然已无气息的大白虎,再低头看看小白虎,弯身拎起它,朝大白虎的尸身走去。
“阿娘!”小白虎见着大白虎,尖叫一声,舞弄着四肢想要亲近它。“阿娘!阿娘!”
“绿……绿袖……”
大白虎的尸身下逸出一声申吟。
“阿爹!”小白虎闻声大叫,四下张望却连个影儿也未瞧见。
“阿爹啊……阿爹……阿爹——”
青衣男子这才发现大白虎身下压着一名人类,于是他拎着小白虎,空出的另一只手呈爪预备攻击,以脚踢翻大白虎。
只见大白虎月复部一片血红,染得它身下的那名人类也全身是血,不同的是他一息尚存,睁着的眼无焦距的乱瞟,口里喃唤着:“绿……绿袖儿……”
“阿爹!阿爹!”小白虎大叫,不知哪儿来的气力挣开青衣男子的手,往那人类男了身上扑过去。
“阿爹!”
闻言,他呈爪的手放松,微皱眉,脸上笑意全失的蹲在男子身旁,伸手探向他不住流血的肩肿。“兄台勿多言,让在下为你止血。”
“别……公子……”男子连举手拥抱小白虎的气力也无,气若游丝的说:“我们……我们一家三口……咳……”
“阿爹!”
“兄台,有任何事待血止住再言。”青衣男子凝神运气,不一会儿,男子肩脚上的伤口即止了血,无血色的脸上也微泛血气。
但青衣男子却轻叹口气,未收手,扬睫望入男子了然的眼眸。
“公子,在下见你有胆识,见了咱一家三口的异样也未改其色……”
男子在青衣男子的帮助下恢复些许气力,搂着小白虎在怀里。小白虎团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而频频皱眉,但没有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
“兄台,你们怎会落至如此地步?”身旁的白虎早已死去多时,若非它的体温,恐怕男子早魂归黄泉,那待得了他与小白虎寻来?
“在下名唤元棣,她……清儿……我的妻……是我的虎妻……”
元棣手抚上大白虎冷却的身躯,沉黑的眸蕴着无限悲伤,“绿袖儿……”
“阿爹。”
元绿袖轻唤,显是觉察到气氛的沉重,蓝眸染上一层氤氲。
“我们一家三口原在山脚下的村庄过着平静的日子,哪知清儿的身份被揭穿,我们成了过街老鼠,被村人们一路追杀到山里来……咳咳……公子……你……你怕我们吗?”元棣死气浓重仍犹清明的黑眸望着青衣男子,端正的面容血色渐褪,说明适才不过是回光返照。
元棣没有说明自己与清儿如何相识、相恋、结璃,只淡淡地陈述着青衣男子想知道的讯息。
“不怕。”
青衣男子再次凝神注气予他,希冀能延迟他死去的时间,一手抚上元绿袖的下巴。她不悦地眯起蓝眸,扬高下巴,张口咬住他的手指,但见男子不闪不避,又改咬为含,柔软的舌儿缠上他的指,反似吸吮。
“公子……元…元棣信你……”元棣笑着,嘴角缓缓滑落血丝,“公子……在下有一事相求……”
青衣男子的目光落至元绿袖身上,手指与她的舌嬉戏着,看出她的不悦与狂傲,微颔首,“元兄安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他抽开教元绿袖含住的手指,反抬手覆上她的额,元绿袖便恢复人身,原来是一名三岁的小女孩,除却那双蓝眸与周身旺盛的妖气外,与常人无异。
“阿爹。”元绿袖偎进元澈的怀里,躲避青衣男子的碰触,显是因他适才对自己的态度而怀恨在心。
元棣咳出更多的血,气息不顺,“咳……最……最后再求公子一事……”
“元兄请说。”青衣男子睨眼元绿袖,不以为意,这回手指轻搔着她的下颚。她伸手拍掉,还想咬,所幸他收得快,否则他可能十指立成九指。
“我与……拙荆……但求……但求同穴……咳!”元棣再也容纳不了青衣男子传送的真气,濒临死亡,吐出大量的鲜血。
青衣男子虎目一闪,失去逗弄元绿袖的心清,露出悲伤的光芒。
“元兄放心去吧。”
闻言,元棣睁着的眼瞳失去焦距,血又缓缓自唇角逸出,再无力拭去。
青衣男子低垂下头,紧抡的拳头微颤。
“阿爹?”
元绿袖觉得爹亲的身体变得好冷,让她直打起哆噱来。“冷冷……阿爹…冷冷啊……”
“绿袖儿,来。”青衣男子顺着元棣的叫法唤着元绿袖,后者抬起蓝澄如洗的眼眸看他一眼,不理他,一径地摇着元棣的尸身。
“阿爹……阿爹啊……阿爹……”
青在男子不由分说的抱起元绿袖,赶在元绿袖叫出声前将她弄昏,尔后一个拂袖,委时风雪大作,将元棣和白虎的尸体掩盖。
一切完事后,他低首盯着怀里这三岁的小虎精,“元绿袖……绿袖儿……唉……我何必趟过浑水呢?“
一边轻叹,一边抱着昏迷的元绿袖踏入他所引起的风雪中,行迹杳无。
第一章
狴犴(音必悍),一作宪章,形似虎,好讼,有威力,故立于官衙门扉或牢狱大门上。
“上哪儿去?咱们上哪儿去?”清脆幽然的女声在黑夜里响起。
“不是咱们,是你。”另一个清朗悠然带笑的男声回她。
“没有你的地方我不去。”
“我要去的地方你也不能去。”
“你又同我打哑谜。”
“不是哑谜,是实话。”
“你总是丢下我一人,总是让我等。”女子的声音渗入些许哽咽。
“这回你毋需再等。”男子朗声依旧,甚至笑意加深。
“什么意思?”
“咱们得上洛阳去,洛阳是个好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我说过,没有你的地方我不去。”
“唉……不去你也得去呀!”
“不去……我不去……”
“叩!叩!叩!”三声轻敲,敲醒元绿袖陷落梦境的心神,她微皱起眉,侧耳聆听,只听闻门外有人叫道:“小姐,冬儿替你端洗脸水来了。”
“进来吧。”元绿袖感受到属于冬儿的气息,察觉到自己已然月兑离梦境,因而回道。
“是。”冬儿开了门进来,也将属于冬天的冷冷气息带了进来。
她将脸盆置于床旁的架上,才要伺候元绿袖,元绿袖便开口,“我自个儿来便行,你去忙吧。”元绿袖只想一人独处。
“是。”冬儿一福,知晓这个时节小姐会希望独处,打她服侍小姐开始,年年如此。
冬儿离去后,元绿袖下床,推开窗户,冷风自窗子贯进,带着雪凉的味道。
她深吸口气,伸手捉住一缕风,微愣,又放开。
记忆中似乎有个人常做捉风的动作,经由这个举止,似能探知一些先机,可那个人……元绿袖自嘲一笑,那个人她看不见,也不知是男是女?
眼前的一切皆迷蒙,仅有光与暗的变化。
打她有记忆以来,周身的人便告知她:她是瞎子。是以她打小便以布巾蒙眼,看不见这个世界。
然而对她而言,所有的东西全都是朦胧不清的,说她看不见,倒不如说她是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