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单相思,明明之差了一个字,却差下了天和地?为什么那相思引起的相知相许的神话,单相思就不可以呢?
定是力量太弱了吧?那个人太高太远又漠不关心,自己的思念,传不到那里去……
看着一屋子优雅的微笑,没有一个是对着自己的,那这些画还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
愤愤地抓了一张来,却终是下不了手。
不是因了自己的心血,而是因了那个人,依旧笑着,不关风月。
大滴的泪水落了下来,再也忍不住的她抱了那张画小声呜咽起来,她要的,真的不多啊……
等到发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依旧傻傻地、小心地护了那画,不舍得让一滴泪染了上去。
自己又在做什么呢?不是早就死了心么?不是早就说了,只要看着他就够了吗?
那么,还哭什么,想得到的,你都得到了,还哭什么呢?
长叹一口气,慢慢展了画,却赫然发现,那画上的人眉间竟不知何时点了朱砂!
殷红的,和心里的那点,不谋而合!
疑惑地四下看看,才忽然悟了,竟是自己手指的那点血染就了这绝艳的朱砂,那人,几乎从画里走了出来!
这才是,他的微笑。
一模一样了。
昨夜是做给百姓看的,今天,便要做给临邦属国看了。
怡然殿灯火通明,上百根金莲烛将大殿内每一个角落都照亮,锦衣玉食,轻歌曼舞,虚情假意的恭维,让他不太舒服,有些烦躁。
包因了某个碍眼的人的一句话——“如何,不见了陛下的小侍?”西萨王依旧笑得轻慢。他的身边少了那抹绿意悠然的浅笑,顿时觉得少了什么,如此突兀。
“没想到见惯美人的西萨国王还惦记着我的小侍?”他端过酒杯掩了自己冷了的嘴角,“本皇应已说过,她是……”
“是女子是吧?不是正好吗?若是陛下已经不喜欢了,送我做了人情岂不大好?我带了走,免了您看她心烦,还要花费辎重盖个园子关起来清净。”他听说为了这个不会凋谢的桃花塔,穆鄞帝可是下了大本钱,几次被大臣上书阻止一概不理,执意造了来,却只为了囚个小侍,真是搞不明白他。
斑深莫测的,看不透,若是换做自己,喜欢了,便绑也要绑在身边;若是厌了,倒不如放了,或者干脆杀了干净,免得偶然想起来,也是不快。
像现在这里建个金笼子囚起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带了走……
这三个字所带来的杀伤力让服侍在穆鄞帝周围的使女内臣们俱是一抖,险些倾了手里端的东西。
虽然穆鄞帝表面还是笑嘻嘻的,但是却散发着强烈的杀气,冻得侵了骨髓。
究竟是怎么了?
整个大殿也感受到了这戾气,俱是停了下来,一瞬间竟然沉默得可怕!
却是没人知道为什么。
西萨王依旧吃着酒,祸是他惹的,他却偏是最不在意的。他料定了花卞芳不会拿他怎么样,也是,谁会为了一个区区小侍而闹出大事件来呢?
花卞芳也随即发现了目前的状况,随和地笑了,瞬间春暖花开。而那些王君使者们也随即继续欢饮去了。
本想就此了事的,却一扭头,看到那个家伙还是一脸讨厌的笑意对了自己,“怎么,藏起来看也不让看一眼吗?叙叙旧也好啊。”
“……”花卞芳忍了又忍,才憋下自己的怒气,冲着滕若安挥挥手。
滕若安起身就朝着桃花塔去了。
而塔上,她已经小心地将了自己的血和那已经调好的桃花色搅在一起,小心地为每幅画点了朱砂。
于是一幅一幅,都活了起来,都笑了起来。
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的她丢了画笔,像是放下了什么,心里突地轻松起来。
远远地看了一眼一屋子笑意盈盈的他,走了出来,关上了门。
一阵夜风吹了过,卷起花雨万千。
而那置身花雨中的她,像是要翩然而去,就此消失在花瓣中一样。
这就是滕若安最后一眼看的小桃,依旧浅浅笑着。
“陛下叫你去。”忽然间,滕若安觉得嗓子紧了,连音也发不准了。
四年多了,突然被想起来,她会怎么想?会怎么做?今天可是临邦属国前来觐见的日子,她会不会失态?万一要是被看了笑话……
没想到,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慢慢地从花雨后走了出来,一脸熟悉的浅笑,依旧清澈的眼睛,仿佛不是四年,也不是四个月,甚至也不是四天,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一样。
没有丝毫的改变。
似乎四年光阴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的痕迹,她只是穿过花树走了来而已,从容淡定的,一如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
默默地跟在滕若安的后面,她自己也奇怪为什么自己可以如此的平静。或许,因为她要做的事情,终于都做完了吧……
“砰……”夜空中又绽开了绝世的烟花。
她停了下来,看看自己住了四年的那塔,被勾勒出的轮廓,竟是如此的寂寞!
“小桃,见过陛下。”在各国国王使者面前,不能称“公子”只能称陛下,滕若安反复告诫了好几次。
她不会记错,他早就是陛下,已经不是那个公子了。
不再是那个说“要不要和我一起走”的公子了。
“平身吧……”已和众人出来一起看烟花的花卞芳听了这个称呼还是皱了眉头,这个称呼从她口中吐出,他听不惯。
“小桃,可还记得本王?”西萨王操了一口流利的话语从一边挤了过来,笑嘻嘻地拉来她招呼道。
“……西萨……国王陛下?”她不太确定是不是应该这么称呼他,但是她还记得,那个微笑着递了粉色花朵的人来。
“你还记得我,太好了……”西萨王看了周围的人都在看烟花,没人注意过来,干脆拉了她到一边聊了起来。
不快!真是让人不快!花卞芳勉强着自己看了头顶绽开的烟花,不去注意那抹浅笑。
四年未见的浅笑,如今看了,却丝毫没有四年已过的感觉,似乎她从来就在自己身后,一转身就可以看得到。
她竟,一丝也没有变……
忽然,那抹绿色的身影甩开了比自己都高大的西萨王纵身扑了过来!
那边,已经有一声厉喊撕碎了欢乐祥和——
“有刺客,快保护陛下!”
纷乱中,有人大喊一声:“是流星!”
一颗明亮的星子划了一线银光,消失在苍穹中。
又一颗。
再一颗。
一颗接了一颗,恍若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和了那依旧不停盛开的烟花,一副势不把夜空燃尽不罢休的姿态,化出一夜惊世绝艳来!
却一点也没有那抹依旧淡淡的浅笑更加惊心动魄!
她仰起的眼睛里映了那美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居然还是笑了。
身子却,没有一丝力气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背后,刺了一柄鱼肠剑。
心口,扎了一支袖箭。
袖箭,平时可以轻松地藏在袖子里,需要的时候,只是轻轻一扣,便可发射出去,近距离之内百发百中,杀伤力极大,顷刻致命。
“罢了,该还的,终是还了你罢……”
一瞬间,纷乱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
通天河畔,那数不清的桃树依旧伸展着枯黄的枝杈,却随着一抹白色的身影开了一天的桃花,将那清浅的河水染了红!
近了近了,那抹身影,不正是自己吗?
自己随手拈起了一块通体碧绿的圆润灵石,然后就见那碧绿之中,竟然点染了桃红!
石中,映了自己的脸,尤其那点朱砂,更是红艳。
自己就这么随手一丢,那灵石就被丢进了通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