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和内子也告辞了。”苍挹玦收好东西起身,牵著单燏的手,两人视线交会,情意缠绵。
“请……请稍等……”白大夫捉住单厢的另一只手,力道不大,是她的眼神将单燏留下的,她示意神态倏然变得警戒的苍挹玦稍安勿躁。
白大夫颇有顾忌的看眼小厮,强压下那份慌张失措,低语道:“我想再替尊夫人把把脉,尊夫人的脉象与平常人有异,若是隐疾,早日诊出,可早日治疗,早日康复。”
“也好。”单燏反握住欲走的苍挹玦笑道。
“阿福,你先出外堂去,我替夫人把脉。”
“是。”名叫阿福的小厮眼神在他们三人身上溜了一圈后才出去。
“白大夫,你看起来似乎有苦衷。”单燏硬是拉著苍挹玦坐下,后者莫可奈何的跟著落坐。
她苦苦一笑,“夫人,椿槿只是想问明,你方才所说的炸山炸的是哪个方向?这对我很重要,求你告诉我。”
“椿槿?白大夫闺名唤椿槿?”单燏咬著下唇,轻咳几声,嗓音低哑。
“是的。”白椿槿颔首,但她无暇顾及单燏的反应,只专注在“炸山”上。
“那个方向。”单燏比了个方位,“我们是打那方向来的。”
白椿槿的脸色更是惨白,毫无血色,她神色飘栘不定,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游离的心神。“是吗?
“是的,炸山也是待我们下山后就……砰。”单燏比了个爆炸的手势,见白椿槿咬著唇欲止住唇办的震颤,却只是将唇儿咬得渗血。
“白大夫?”单燏有些担忧的唤著,“你还好吧?”
“多谢……我很好,好得不得了。”白椿槿勉强一笑,手揪上胸口,捉皱衣襟。“夫人,真是对不起,强留你下来,只为这么一则消息。”
“不会。”
“燏儿,咱们走吧。”
“可是——”
“不是咱们能管的事。”
苍挹玦朝她摇头。单燏点了下头,起身同苍挹玦离开之时,还一直回头看著坐在原地的白椿槿,她那空洞的表情深深印进她的心扉,教她不由自主的紧紧抱住苍挹玦。
“燏儿?”苍挹玦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尔后放柔了眼眸,微扬唇角,轻问:“怎么了?大街上好多人都在看我们哟!”
“让他们看去!”单燏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娇小不及苍挹玦下巴的身子在他怀里轻颤。“让他们看,他们会欣羡咱们,人家就是想抱你嘛……”
“是吗?”苍挹玦低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吐出的气息微拂过她的发。
“嗯。”
“你呀——”
“怎样?”
“哭吧……别管是否丢脸,哭一哭会舒服些的。”
“讨厌啦……玦哥哥又拆燏儿的台了……呜……呜呜……”低低的啜泣声自闷在苍挹玦怀里的单燏口中发出。
苍挹玦带著她到小巷里去,不让人再对他们指指点点。
久久,单燏才听见他自言自语似的低喃:“这九江府湖口县还真会下雨啊……”
如牛毛般的雨丝被风吹得斜飘,不碍人们做事,只是静静地、静静地飘著,在未落地前即消失。
第十章
二月,春分。
大地回春,欣欣向荣,愈往苏州的方向天气愈暖,让人心旷神恰。
“哇……哇……好湿,湿透了……小燏,咱们回泉州去也好过在这么湿的地方生活啊!”狻猊穿著薄透的衣袍,一边用袖子扬风,说著说著,它话锋一转,“啊,对了,你的生辰快到了,过了生辰,你就十八了吔!”
“我的生辰……”遥望那似海般广阔江面的单燏收回视线,低头数了数,“真的快到了……哎呀,就算快到了,那又如何?我们还是在逃的身分,过啥生辰?而以往我也鲜少过生辰,反正你知、我知,这天是上天给我娘亲和爹亲赐下一个最好宝贝的日子不就得了?”
“唉……你真不解风情!”狻猊大叹其气,“怎的有本大爷跟在你身边,你还是如此的……迟钝呢?”
“我哪里迟钝了,你倒是给本姑娘我说来听听!”迟钝?迟钝的话这段坐船的日子狻猊又要饿肚子,有一阵于没好香吃了!
“小姐……我指的是你和阿苍的事啊!”狻猊见单燏明显想歪,只好出口将她“导回正途”。
“玦哥哥?又关玦哥哥何事呀?”一提及苍挹玦,单燏便集中全副的注意力。
“你不觉得阿苍近来很忙吗?你们一两天没见著面开始变得很正常,以往你们可是天天腻在一起看得我都快烦死了,你们也不觉得烦。可这船就这般大,难道从船头走到船尾,还得花上三天的功夫吗?想想,你多久没见到阿苍了?”单燏没注意到,狻猊可紧密的注意著呢!
“我不知道吔!”单燏想了想,竞不知自己多少没见著苍挹玦?…坦几天我忙著与同船的曲家小姐谈事情。”
通常单燏不会无目的的找人攀谈,是以狻猊一听便直觉反应她是在拉拢生意。
“谈生意?你跟她谈生意?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哪知道生意的事啊引”狻猊嘴角抽搐,对她连在逃亡中都能不忘“祖业”深感“佩服”。
“不是啦,是因为我有天定过她的舱房,你知道吗?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舱房的床铺又软,用的布料又高级,不像咱们住的舱房……唉……”果然逃犯与探亲的干金小姐待遇有差。
为免引人注目,他们住的是较中等价位的舱房。
“所以?”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
“所以……没有所以呀……只是因为她无聊兼寂寞,每回都从窗子瞧见我跟你跑来跑去,完全不顾自己是女子的身分,一时好奇与我攀谈,然后就缠著我不放。”单燏挥挥手,没发现与自己说话的人是谁。“你就不知道那些千金小姐的生活有多无聊啊!幸好我有个独特的娘、放任的爹,否则我说不定也会变成那样……老天,光想就打冷颤。”
“小燏,幸好你没变那样,不然我一定会闷死。”狻猊听了跟著打哆嗦,整张脸都皱在一块儿,恐惧的说。
“是呀,真是吓人是不?”那声音附和。
“是啊、是啊——”单燏点头,点到一半发现自己眼前的狻猊适才早说过话了,而同她说话的另有其人。
谁那么没品偷听他们说话?转头一看,原本不悦的容颜一转而为狂喜的笑颜,“玦哥哥!”
苍挹玦就站在她身后,笑看她与狻猊若无旁人的谈天,幸好这是船尾,不太会有人来。
“玦哥哥怎么有空来呀?”听接猊形容苍挹玦似乎很忙;没想到它口中很忙的人不一刻就出现在她面前。
“我一直都有空,倒是你比较忙吧?”苍挹玦好几次要找单燏都扑了个空,今天听她一说,才知她结交上同搭一艘船的小姐,这些天都在她那儿。
“哪有,我被那千金小姐缠著,一定要我说些咱们在外游历的故事……哪有什么故事呢?只有被追得快死掉,好几次都差点被逮到又惊险逃过的经历,可她却听得津津有味,真弄下懂她的想法。”单燏想,她这辈子大概都与“千金小姐”这个名词所代表的一切无缘。
要她舍弃现有的一切只能待在家中当个“千金小姐”,她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你该不会全都照实说了吧?”狻猊惊问。
“怎么可能?我编故事的功力可是尽得说书人的真传呢!”
“那就好,我以为你的脑袋被这逃亡的日子给弄糊了呢!”狻猊放心地吁口气,“唉,让本大爷担心成这样,你该自我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