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单燏旧话重提,“所以……我想苍大哥你带著小猊回苏州去,我就——”
“你在说什么傻话?要逃三人一道逃。”苍挹玦硬生生打碎单燏想与他们分开的念头,“你一个姑娘家,哪受得了官府的那一套?”
说什么他也不能放她一人,不能!心里有个声音催促著他,假若他放了手,他缓筢悔一辈子!他已为了自己当时年纪小无力拯救父母於劫难之中而深感懊悔,不愿因放任单燏这古灵精怪的小妮子而再尝那悔恨的苦滋味!
“实不相瞒,适才燏儿好险的想将苍大哥你推给宫府,然后带著小猊逃到天涯海角,可你对燏儿有恩,燏儿不能如此做……”单燏扬睫,看著他英气十足的脸庞,视线定在他的嘴,回想起适才的吻……
她连忙转开视线,念起佛经来镇定自己浮动的心神。
苍挹玦一愣,嘴角抽搐,不知该为单燏的诚实而哭,还是该为她没有付诸实行而感到欣慰?但他更感动的是单燏推翻了将他踢出去当替死鬼的想法。
“燏儿,就听你唤苍某一声大哥,你和小猊,我担定了!”苍挹玦用力的抱住单燏,让她又犯了那心想跳离自己身体黏到苍挹玦身上的毛病,加上适才的吻,更是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苍……苍大哥……”叫一声大哥而已嘛!不……不必如此感动吧?!
可……可是……单燏却发现,感动的人是她!她下想放走苍挹玦,有他在,她觉得好安心,即使结识时日尚短,可她没由来的信任他、想要……想要依靠他。
“我们逃,逃到天涯,逃到海角,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天子昏庸,朝纲大乱,全国上下流民四窜,我们也去当流民,这般,看朝廷能拿我们如何?”
听他这么说,单娇不由得也升起了一线生机,她单燏向来赌性坚强,这回遇难,也该赌;把才是!不该似先前那般软弱地想投降,而且这回陪她一道赴黄泉的还有苍挹玦!
“不用与小猊和苍大哥你分离了吗?”
“傻瓜,当然不必。”苍挹玦捧著她的脸:心头一阵骚动,像是压抑已久的某些情感经方才那一吻渐渐释放。
“嗯,我们一起逃!一道逃!”单燏捉住他的衣襟,绽放笑靥,点亮昏暗的厅内。
苍挹玦心一颤,她的笑似火蛊惑著飞蛾,他也似飞蛾般投入火的怀抱,焚烧自己,直至成为灰烬。
而单燏一颗心因他的凝望而提至喉口,不由自主地红了颊畔,栘不开视线也不愿栘开。
陌生而狂烈的情潮袭来,淹没两颗心。
第八章
“可恶啊……这死雨、臭雨、烂雨、笨雨、蠢雨是要下多久啊?!害我们都走不快,害我不能吃饱……”狻猊捧著肚子,不时咒骂著。
山问小路,绿郁丛丛,细雨绵绵,枝蚜被雨水洗得发亮,承载著丰厚的雨水,不时低弯倾倒,滴出美妙的天然乐音。
“哈啾!”回应狻猊的是单燏的喷嚏声,她将一件外衣顶在头上,遮去漫天斜飞的细密雨丝,没有蓑衣,只能物尽其用。
“燏儿,你还挺得住吗?”走在最前头的苍挹玦闻声回头,关心询问,但脚步未曾停歇。
“可以,我们快些找避雨的地方吧。”单燏轻咳几声,抖抖愈见沉重的外衣,朝回头的苍挹玦微微一笑。
“那你再忍忍,很快就到了。”苍挹玦领著他们,手里拿著刀劈开与人齐高的草木,若非下雨,这些草木便逃不过狻猊的一口气。
它只要呼出一口气便可烧出一条路来,可这项绝技一遇著下雨就无用武之地。
“小燏,要不是下雨,我们就下必这般辛苦了……呜呜……我肚子好饿喔……”与苍挹玦和单燏下一样,它从头到脚都是乾爽如新,只因雨一接触到它,即蒸发成烟。
“再忍耐一会儿,苍大哥说快到了。”这场雨下了两天,害他们的逃亡脚步慢了,而后头的追兵速度也跟著慢了。
“我有听见,我又下像阿苍那只闷葫芦,有没有听见都不会应一声。”狻猊跟在单燏身后,努力的呵气,想烘乾她湿冷的衣裙。
“你啊,就老说苍大哥是闷葫芦,苍大哥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必要时,他还是会说话的呀!”连袂逃亡的这两个月中,单燏经历了以往在泉州不曾经历的危机事件。
在泉州,人人识她是单家商号的小姐,是掌理单家生意的能手,但出了泉州,人生地下熟,尤其是罪犯之身,又是女人,如果没有苍挹玦跟著,只怕她和狻猊现下已身在囚牢,而非在山林问找著避雨之所。
为此,单燏心怀感激,更想过要还给他先前坑他的两百两银子,可随后一想,万一给他银子,反倒惹来他的怒气丢下她和狻猊怎么办?所以还钱的事先缓下,她不想因此失去一个强而稳固的靠山,更不想……失去他。
单燏抬起半掩於外衣的容颜,盯著走在前头的宽阔背影,一抹微笑扬起,觉得有他在,就算外头风骤雨大,她也能安心入睡。
“那里有个山洞。”苍挹玦指著不远处的山壁,那儿有个被杂草、树木给掩住的山洞,里头幽暗,瞧不真切。“咱们进去躲雨。”
“会不会有熊?”时值初春的季节,山里有熊是正常的,尤其是山洞。
他们在逃亡时就有一次躲进山里,找著的山洞是熊冬眠的洞,那一整夜难捱至极,不过苍挹玦为了求生存,最后把熊给……
“你们在这儿稍事休息,我去瞧个究竟。”苍挹玦让他们先躲在大树下,自己一人先行探路。
“苍大哥。”单燏叫住他。
“嗯?”
“小心为上。”单燏下放心的叮咛,见他专注的凝视,双颊嫣红:心一慌,连忙改口,“若是你被熊还是山精野怪给吞了,我和小猊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哟!要是……要是……这样的话,本姑娘……会一辈子良心下安的……所以为了我的良心,你……你你……”
“嗯。”苍挹玦心头一热,眼眸一柔,只回以微笑和轻应,转身而去。
“小燏,你好关心阿苍喔……”狻猊在一旁将两人的眼神交会瞧得一清二楚,故意调笑道。
“谁……谁关心他啊?!”单燏难得说话结巴又大舌头,神色飘怱,甜美的嗓音有著娇嗔的柔情。
“不关心他,你干嘛痴痴望著人家的背影啊?唉,小燏,你这个年纪会思春也是很正常的。想想,青春年华一去不返,不思春哪算是少男少女咧?阿苍是个好对象,除了沉闷了些之外,他是无可挑剔的丈夫人选,想来他会如此帮我们,搞不好是对你有意思。如果他还没婚配,你跟他……哎哟!”狻猊愈讲愈起劲,没注意到一旁的单燏愈听脸色愈变,终是招来单燏的一记爆栗子。“小燏,你干啥打人呐!本大爷说的是实话吔!”
“实话?实话?瞧瞧你说的话能听吗?说什么本姑娘思春,本姑娘才没思春咧!你乱说!”单燏嘟起红唇,急忙否认。
“嘿嘿,真是我乱说吗?小燏,你脸好红呢!”狻猊牵住单燏的手,摇呀摇的好不优闲。“别害羞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
“你还说!”单燏气恼不休的咬住下唇,引起一阵轻咳。
“好嘛,不说了,瞧你,该不会是著凉了吧?”狻猊见她咳嗽不止,於是止住话题,关心地问。
“才没!我身强体健,才下会著凉。”单燏否认,可喉间的乾痒让她止不住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