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算什么?”易阳突然拉开椅子坐下,冷眸淡扫,略过她仍有些苍白的容颜,微蹙起眉。
“我对你而言,是个失了利用价值的人,你为什么不干脆一刀杀了我,或是放我离开了事?”风蝶衣问出连日来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晶亮的黑眸凝睇,眸中闪着莹莹怒火。
这样的等待她已厌倦!
“你这样问一个主宰你生死大权的人未免过于僭越。”易阳似被风蝶衣眸里的火花烫伤似的移开目光。
每回见着她,总觉得她似乎又比上一次见面时更加美丽,那份灵动活跃的美丽在他晦暗的眼里格外耀眼。他发觉自己停驻在她身上的目光愈来愈久,愈来愈移不开。
这种不该有的情感困扰着易阳良久,可他却不知该怎么让自己远离她。
“主宰我生死大权?”风蝶衣冒火地露出个微笑,“是啊!那我的态度应该如何,易公子?”
面对风蝶衣的反问,易阳并未直接回答,只道:“俘虏就应有俘虏的态度。”
“我没做过任何人的俘虏。”风蝶衣眯起眼眸,极力克制自己的脾气。
她待在这种暧昧不明的情况之下够久了,而她的耐性也已经被磨到一滴不剩,这种情形之下,她无法做任何事,她无法安心,无法平静!
紊乱的心绪无法自理,风蝶衣首次发觉自己是这么的浮躁,无法安稳下来,而让她发觉这个她所不熟悉的自己的人竟是眼前的易阳。
“你现在是我的俘虏。”易阳冷冷的宣告,冰眸直视她冒着怒火的瞳眸,撞击出火花。
“若是无法展翅飞翔,蝴蝶将无法展现最美的一面。”风蝶衣涩然一笑,低声道。
正当易阳以为风蝶衣会同他对峙下去,她却突然乖顺地坐下,拉过托盘埋头大吃。
他有些不知所措,原以为她会同他长期抗争下去……
心中的迷雾如同弥漫在城堡内的浓重雾气,意扩愈大,而易阳不知该如何处置。
向来目标坚定,只为复仇的他,现下竟因风蝶衣而方寸大乱。
一股冲动促使他伸手握住风蝶衣执箸的手,忘却风蝶衣内力被制住等于武功尽失,用力过猛使得她痛得低呼一声,他一惊,急忙放轻力道,但没放开她。
“这儿不是江南,你该多添件衣裳。”不知该说什么,易阳依依不舍的放开掌下那柔软却有着练功留下的前而泛凉的肌肤。
经由她凉冷的肌肤,易阳顺道诊了下她的脉,发现她有适应不良的状况。
是因为他制住她身上的三大穴的缘故吗?易阳不愿多想,也不愿承认自己已投注过多的心思在她身上。
而对她所说的关怀之语已违背他的个性,他不禁有些慌了。
总是如此,同风蝶衣在一起时,他会不自觉的扭曲自己的性格,变得不太像他自己。
风蝶衣一听反而微睁眸子,倒映着易阳略显失措的侧脸的瞳眸一亮,刻意冷淡却落寞地道:“你会在乎吗?我不过是俘虏。”
“你是镜子的主人。”易阳简短却伤人的话化为镰刃戳伤风蝶衣欲试探的心。
“镜子现下在你手上。”风蝶衣自怀中取出那面仿得惟妙惟肖的如镜,左瞧右瞧后,手一松,镜子在落地之际应声破裂。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易阳皱起眉头,暗自惊异于风蝶衣的观察力,但他展现出来的模样却看似厌烦也看似讶异。
“接二连三中毒,身上三大穴受制,不怀疑也难。”何况她本非天真无邪之辈,从一开始他假扮书生上船到将她软禁在此,她无时无刻不在怀疑易阳的用心。
可她弄不明白的是,为何易阳明知她对迷魂香没有任何的抵抗力,还刻意对她下此毒?
“不是我。”易阳才松开的眉头再次聚拢,否认风蝶衣过于显着的质问。
“什么?”风蝶衣正眼看着他,想模透他的心,却反而陷入他重重的心防中,在其中进退不得。
“迷药和毒。”不是他下的。易阳不是会为自己的行事做辩解的人,但在他察觉之际,他已出口为自己的清白解释。
或许是不愿风蝶衣对他的误会继续加深,但矛盾的是,纵然世人对他的误解已深不可测,他也没想过要开口辩驳半个字。
风蝶衣睇着易阳,忽地笑了。
“为什么笑?”头一次,在与风蝶衣相处的时候,他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看来身为濯月的你与身为易阳的你还是有相通之处。”风蝶衣好笑的说,眼眸流转的却是水柔暖情。
五年来,风蝶衣的武艺仍比不过易阳,但看人的功夫却修得不错。
“别自恃了解我。”易阳恼了,一拂袖,起身想离席。
“难不成你怕了?”风蝶衣心中突然有种或许易阳并不若想象中无情的光亮默默点燃。
“怕?”易阳闻言转身,双眼恶狠狠的瞪着风蝶衣。“我易阳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我会怕你?”
“那么易公子何以看似仓皇地想逃跑呢?”风蝶衣抬手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露出连日来第一个出自内心的笑容。
易阳有那么一瞬间呆愣住了。
好似荷池中的白荷绽放的花颜……那样的绝色……
纯净不带杂质却又有着难以忽视的狡诈,风蝶衣不啻是个美丽的女人,而且还是一名相当聪颖的女子,却也有着一般女子的柔弱一面。
到底……她能有多少面?
易阳发现自己看呆了,想移开视线却怎么也移不开。
时间仿佛就此定住,流转过身旁的风,流动的时间,与他们一点儿也不相干。
“城主,属下有要事禀报。”房门外传来的是孙志煌的声音,向来从容的他,此刻的声音听来急切且短促。
迷咒在刹那间打破,易阳再不敢回首看风蝶衣,立刻拉开房门,低声与孙志煌交谈几句后便一道离去。
被他形同是丢弃在房内的风蝶衣并不以为忤,相反地,她的笑容意扩愈大,直至听见自己的笑声。
双眸交视的刹那间,风蝶衣发觉易阳真正的内心。
原来……易阳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
她很高兴自己发现这个事实,这为她增添了不少信心。
盘旋在凌云城内的灰雾因天气放晴而逐渐散去,严冬将离,暖春将至。
荒原也有欣欣向荣的一天。
易阳清俊秀逸的脸上有着一抹不容小觑的残冷笑意,他盯着书房栋梁上留下的痕迹,那道痕迹极细薄,却深及断梁的中心点。
来人所使的兵器是剑,且是十分罕见的好剑。
“城主?”孙志煌见易阳看着那剑痕出神微笑,感觉书房内的温度下降了数度,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什么时候发现这道剑痕的?”易阳向来没有起伏的低沉嗓音透着些微的颤抖——那是见猎心喜的兴奋颤抖。
“属下无能。是稍早发现的。”孙志煌低首想避过易阳那无心无性的注视。
凌云城向来守备森严,连号称具有全国最密的情报网的寄畅园也无法渗入,没想到仍是被人闯了进来。
“是吗?‘他’果然来了。”易阳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浓,冷眸也展露出欣喜的光芒,或者该称那为嗜猎的光芒。
“城主,城内遭人如入无人之境地闯入,你……”孙志煌首次见到这样的易阳,不禁打个寒颤。
“不论‘他’怎么找,也找不着‘他’想要的东西,就让‘他’来吧!不需要刻意松懈警戒,只要依照平常的步调即可。”来吧,来吧,凌云城就是你的丧身之地。
经过十三年的时间,他已非吴下阿蒙。他要让“他”进得来出不去,他要拿“他”的血来擦他的冰灵剑,要用“他”的头来祭拜惨死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