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蝶衣意说意气,牵动未愈的身子,痛得她自动冲开被点住的穴,身子软绵绵地瘫入易阳及时伸出的双臂中。
易阳心下分明,碍于情势,只能装出笑容,将她扶回床上,替她盖上被子,以期暖和她冷冰冰的手脚。
“小人愚鲁,未谙蝶衣姑娘所言。”
早认定他是装傻第一能手的风蝶衣不言不语,只将气愤的眼眸移开,环视整间房的摆设,猛然觉察到不协调之处。
这儿……打从一开始她便觉这儿的一切与她的居所像得过火,却从未深思个中奥妙。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惟有去过她居所的人才能将所有的一切装设得如此之像,而她竟迟钝至人了才发觉到……
“呵呵呵……”风蝶在技散着爰丝遮住脸庞,发出一阵又一阵的低笑声。“濯月,你说这儿叫什么名字来着?”
“杨……杨家堡……”易阳见她又疯又笑的,心生不安。
风蝶衣半坐起倚着床柱,甩甩柔亮未加绑束的青丝,露出微红的容颜,美丽不可方物。
只着单衣的她有着不可侵犯的妍丽与……邪气!
“杨家堡坐落何处?”
“似是……似是坐落于……离风陵渡不远的岸边。”易阳吞吞吐吐的回道。
寄畅园的探子所探寻的约莫方位,也是风陵渡!
“我们所居之处呢?”
风蝶衣用“我们”不是没有道理。只因她次次昏迷后醒来皆只有书生一人在,因此,她推想这座别苑大概只住了他们两位客人,而她房里更是除了书生一人,其他人想必未能接近。
除了那名前来下迷魂香的姑娘外,她未曾见过其他人。
这般诡异的现象加保风蝶衣心中的质疑,她是病,但没病坏了脑袋,一些看似巧合的事件串在一起便是人为的道理,她不至于不明白。
“名唤茵绿湖居。”易阳拿起置于圆桌上的药碗,“蝶衣姑娘,小人想你还是先将药喝了吧!喝了药,会好过些的。”
“这可是毒药?”风蝶衣白若天边云的脸庞缓缓绽开一抹邪气的笑容,灿若星辰的黑眸此刻盈满令人发颤的恶冷。
“蝶衣姑娘,这是治疗风寒的药,怎么会是毒药呢?”易阳小心地说着,边观察着风蝶衣的反应。
这药他亲自唤人煎煮,难不成还会害她不成?
风蝶衣唇角的笑意加深,将碗里的药一仰而尽,手一松,碗即落地,碎裂声回绕不散。
风蝶衣与易阳相视,他的笑容愈来愈难维持,到最后只能僵着嘴角站在原地。
“我不是傻子,不会想不透你的来历,你说你是制镜工,你真是个制镜工?”风蝶衣逼视着易阳。“我要你诚实道出,不得隐瞒。”
“蝶衣姑娘,小人还是个书生,只因家道中落,不得不做副业以维持家计。”易阳好一会儿才吐露出这些话。
风蝶衣闻言哼笑出声,猛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蝶衣姑娘?!”易阳瞪大了双眼,直视风蝶衣病中犹带妍丽的美颜。
“说实话!不然我掐死你!”风蝶衣绝对不相信他的来历如此简单。
在所有人都想要——尤其是那个人——她身上的如镜之时出现,可以说是巧合,但翻船、她受寒、身上三大穴受制……
一切的一切绝不是以“巧合”便能搪塞!
她不相信眼前的濯月!却无法不相信,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乱成一团的思绪她无力理清,她松开手,颓然落坐,“罢了,我现在连只蚂蚁也踩不死,哪来的气力掐死你呢?”
“蝶衣姑娘,你到底怎么了?”易阳如履薄冰的问,一双星目闪着关心的光芒望着她。
“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的死活不关你的事。”风蝶衣美眸微敛,冷芒微露。
这个人……风蝶衣难忍的合眼,再张眼,抑下那翻搅心绪的狂炽情感。他仍是不愿以真面目示她吗?即使她已看穿他的真实身份?
“嗯!”她胸口一窒,一股恶寒自心窝散开,她想捉住易阳,可却发现自己才刚回到体内的那丝气力不知何时全无……
一抹黑雾悄然侵袭风蝶衣的视界,待她发觉想甩掉时已来不及。
“蝶衣姑娘,你……怎么突然有点冷呢?”明明是初春,怎么会觉得冷?易阳搓搓上臂,畏冷的说。
北方的春天来得总比南方迟,他们才由已算是北方的洛阳来,但洛阳的春天已至,这儿的春天却来得更迟些。
“咚”的一声,喝完药的风蝶衣就这么笔直倒趴在床上,上半身悬于床外。
唇角缓缓滑出一道黑色的血迹。
易阳一见,先是愕然,随即惊惶的扶起她。
风蝶衣半合着眸子任他摆弄。
她先是发觉自己被点了几个穴道,然后察觉有股内力自外逐渐向她体内扩散。
尔后,她想问他问题,眼前的景象却分化为数个,再分化成无数个,天旋地转……
“蝶衣姑娘?蝶衣姑娘!”
易阳的叫声近在耳边,她想开口叫他小声一点,别总是大声小叫的。
打从她认识他开始,他总是扯着嗓子在叫,难得看到易阳假扮书生如此惟妙惟肖,连书生特有的气质也拿捏得宜,比如渲大惊小敝的叫声。
后来她有没有开口,她自己也不晓得,只知晓有人抱起她沉重的身躯,有人在她身边叫她。
“蝶儿……”
是他吗?
那个深印在脑海中的那个人吗?
为何用如此亲密的口气唤她?
为何他的声声呼唤中有着显而可见的焦灼?
“蝶儿……蝶儿……”
她的意识飘远,回到五年前的那个夏天……
第五章
南方的夏天实在是热得教人受不了。
年方十五的风蝶衣刚和弟弟风幽禽一边练功,一边打着他们打从出生以来便争到现在的“争名”架,打得她全身热汗。
没办法,谁教她和风幽禽投胎做了姐弟,又有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教他们共享一个名字,这任谁也不会服气的。
一身热气的她一边推开自己的居所茵湖轩一边挥汗轻叫着服侍的奴婢水儿,但水儿不在房内,她只好一切自理。
“天!这是什么鬼天气!热死了!”风蝶衣咕哝着,以最快的速度换下汗湿的衣裳,再挑一件她最钟爱的水绿纱衣穿上,稍微整理头发之后才清爽的倒在窗边的太妃椅上,舒适地叹口气。
“好舒服。”自窗口拂入的轻风缓缓吹过她的脸,让她舒服得想就此一生都赖在太妃椅上不动,就这么享受的睡死。
嗯……这样的午后,不睡真是太对不起自己了……风蝶衣放任自己地合上眼眸。
突地,半梦半醒的风蝶衣被惊醒,她嗅着空气中飘来的淡淡的危险的味道。
意识到一件事——有人!
灵眸悄然游移在曾经以为只有自己一人的房内,数度不放弃地搜寻之下,她终于发现阳光照不到的暗处有诡异。
“是人就光明正大的出来。”风蝶衣闲散的把玩着发丝,一边站起身子,一边垂眸淡道。
没有动静。
风蝶衣黛眉微蹙,一抹银影闪过,直飞向暗处。此时,隐身角落的暗影稍稍动了下,他的身影半隐在暗处,半曝在亮处,阴暗的气息教风蝶衣不由得全身一颤。
“报上名来。”风蝶衣位于背光处,是以瞧不见似幻影又似实体的他。
黑色的衣摆因吹入房的风而扬起,风蝶衣这才看清此人有一副瘦削的身形,但她不会因为他的外表即妄下结论。
可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息却让她提早感受到冬日来临的寒冷,她握紧拳,不愿在初照面之际即先输了气势。
“你有何目的?”风蝶衣平常是一言不和即开打的豪朗女子,可眼前的景象教她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