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虽不知自己什么地方碍着他的眼,但韩如净仍听出了他语间的不悦,轻点下头,“我们先进净心楼吧!”
风幽禽闻言,提步使出轻功,一下子便上了净心楼的二楼,韩如净见状,也跟了上去。
她站在紧闭且让火烧得焦黑的门扉之前,掌心平贴在这曾是她熟悉不过的居所前,咬紧下唇,下定决心似的推开门。
烟尘随着门的开启而掉落,发霉的味道由里头窜出,无数的灰烬随着空气的流向直朝韩如净而来,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她整个人看来如同撒满金粉般亮丽。
风幽禽心神一荡,一股混杂难辨的感情泛滥,他连忙别开视线。此时,韩如净正好转过头来看他,本欲出口的话在见着他别过视线的动作后逸失。
眼垂凝思了半晌,习惯性的咬着下唇,跨步走入净心楼内。
风幽禽见她行动,沉默的跟在后头。
他见她怀念无比的抚着残破的家具、焚毁的书籍,来到一个不起眼的白瓷花瓶前,微敛眼睫的侧颜流露出浓重的伤悲,令他难以呼吸。他低头,拳头紧握着白玉扇柄,强忍着想过去一把捉住她,叫她别让他这么难受的意念。
韩如净转动白瓷瓶,壁柜发出‘叽’的声音后,一个密室俨然呈现。她回头想叫风幽禽一同进去,却见他看来极难过的模样,连忙关心的靠近他,“幽禽大哥,你怎么了?”
小手即将碰触风幽禽之际,却教他一把挥开。
“别碰我。”他没有看韩如净,径自越过她冲进密室内。
韩如净捂着被他的白玉扇打痛的手背,站在原地,无法忽略的心痛令她窒碍难行的低头,将受伤的表情藏在面具下,强挤出个笑容进入密室。
“幽禽大哥,这儿所有的收藏品都是如镜的复制品,若非真正持有或见过如镜的人绝对不知道他们是赝品。”她边说边将烛火点燃,整个密室大放光明。
“你爹娘还真是煞费苦心。”风幽禽背对着她,看来难以接近,韩如净再次低头,抬头时已是原来的表情。
“是啊!爹娘说这是韩家的传家之宝,要好好儿的护持才行。”韩如净将那些镜子拿下装入布袋中。风幽禽见状,亦上前帮忙。
未久,两人各扛着一大一小的布袋。
“就这些?”风幽禽背对着她问,声音低冷,与平素迥然不同。
“对。”韩如净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能维持平常的声调。
再如何聪颖的人也不知风幽禽在一瞬间转变的原因,也或许这即是他原本的性格吧?
他极度讨厌女人,不是吗?也难为他能跟她相处这么久……虽然她自认为自己不怎么像女人……因为爹娘没教过她,唯一“观摩”的对象是姐姐,可她怎么也学不来姐姐那娇媚的神态风情,也没想到姐姐会……韩如净突然有些后悔和风幽禽离开那山谷,好像在谷中相处的点滴在风幽禽排拒的举动下幻化成一场梦,不知怎的,她十分希望幽禽大哥变回山谷中的那个幽禽大哥,而不是现在这个……
“那走吧!”风幽禽努力克制着回头的,他不想自己“病”情加重。
“好。”韩如净收拾思绪跟着他走出密室,将一切恢复原状才步出净心楼。
“等等。”风幽禽倏的止步,阻止身后的韩如净跟进,“有人来了。”
两人躲进净心楼的沿廊下,待巡守之人经过才现身。
风幽禽拢紧眉,韩家竟让外人占据!幕后主使者到底是谁?是谁掀起这场江湖风暴?
是谁毁了韩如净的家?是谁诱得韩端端与之合作?
一切的谜团似乎都指向一个人——那名说书老人。
这件事得回到洛阳分舵跟风蝶衣那家伙会合才能得到解答。
韩如净见风幽禽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抿抿唇,抬首轻笑道:“快走吧!不然……”
转瞬间,她的笑容逸失,身体比自己的意识更早行动的推开风幽禽,她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脸,身子即被一股劲道贯穿,撕裂的痛楚夹杂着昏璇自肩胛处快速扩散,受不住这般冲击似的,她犹如断线木偶般往下坠。
“搞什——”被推开的风幽禽正欲出口怒斥,在见着韩如净以身替他当下那支冷箭时,不禁呆愣住,一切像慢动作般倒映在他眼底。
箭的劲道贯穿她的肩,直没入廊往。韩如净的血跟着箭矢喷出,他连忙扶住她瘫软的身子,封住伤口四周的穴道,想阻止血的漫流,在发现沾染上白衣的血呈黑色时,他惊恐的变了脸色,箭上有毒!
他抬首往箭的来处望去,看见围墙上站着一名黑衣人,赫然是刚刚在净心楼前同韩端端谈话的人,他依然蒙着面,可眸里散发的寒意清楚的传递到他这儿。
显然黑衣人的目标是他,却没想到韩如净会替他挡下这一箭,黑衣人发出一声冷笑,随即消失在他面前。
风幽禽无暇顾及黑衣人,低首只见韩如净那张绝俗清颜血色尽褪。老天……老天啊……风幽禽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紧抱着她失温的身子,发现自己的心在害怕。
“小鱼儿!小鱼儿!”风幽禽心痛的大吼她的名字,希望她能睁眼看看他。“小鱼儿!小鱼儿,我命令你睁眼看看我!”风幽禽拍打着她苍白的脸颊,希望再次见着她那双水漾瞳眸、那生气勃勃的样子……
韩如净睫羽轻颤,缓慢的张眼,见着风幽禽怒不可遏的脸孔时,安心的笑了,“太好了……”她虚弱的吐出话语,气音压过声音,“太好了……幽禽大哥没事……”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在洞穴中啃过的椎心之痛。
只是她仍不明白幽禽大哥的态度何以骤变?不过,不重要了,见幽禽大哥好好儿的,她就再也不会害怕他像上次他们坠入河塘时那样,像爹娘一样……
“你没事就好……”韩如净连呼吸的气力都快没了,还是高兴的说着,“没事就好……”
蚊蝇般的呢喃教风幽禽怒火上升。“小鱼儿,你是白痴啊!我用不着你来救!用不着!你给我好起来,不准装这副死样子!”风幽禽大叫着,可惜韩如净听不见他在吼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力气消逸,连撑住眼皮的力量也失去,最后,她眼前被一片黑暗侵占,沉入深渊。
亲眼看见韩如净在自己面前阖眼,风幽禽的理智飞走了,满腔的哀痛入侵他的思绪,方寸尽乱。
“不要……不要……”紧抱着韩如净,他口中喃语着,他不要韩如净就这么死了……
不,她不会死,不会死!
她还有家仇没报,不会这么早就一命呜呼,不会!风幽禽拼命说服自己韩如净不会死。
“上!”方才的骚动引来在附近巡视的黑衣人,他们纷纷来到净心楼前,见到风幽禽怀里的韩如净,个个动了在大头目面前立功的念头,齐举刀攻向风幽禽。
风幽禽白玉扇一挥,攻向他的人全数被弹离数丈远。他单手抱起韩如净,还拿着两袋的“伪如镜”,一手持着白玉扇,冷峻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令人望之却步。
黑衣人个个惧怕的吞吞口水,不由自主的升起面对大头目时的惊惧之心。
怀中的韩如净吐出一口黑血,风幽禽见毒已冲破他封的穴道往心口攻去,连忙再在她心口附近封住穴道,不让韩如净毒气攻心。他白玉扇一收,提起身子,飞离韩宅。
一干人等见风幽禽离开才瘫痪在地,久久都无法从风幽禽给他们的打击中恢复。
寄畅园路洛阳分舵原本是在这场纷扰中唯一的平静之地,可当风幽禽把浑身是血的韩如净送到分舵时,整个分舵即刻骚动忙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