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冰彤拖着受伤的脚下床,来到窗边。“五步。”她喃念着,伸出的手正好碰到窗棂,她身子往前倾,将脸颊贴在微凉的玻璃上。
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呢?是晴还是雨?
她刚刚作梦了,梦到伊森用发亮的眼睛和开朗的笑容跟她说:“我们下次还能再见吗?”可转瞬间,伊森的眸子和笑容转为冷酷与嘲讽,用无情的声音告诉她:“你只是我闲暇时的消遣品。”
为什么会一直想起他的事呢?在她发生这样的事后,过往的记忆反而更加清晰,原以为已经随着时间淡化的伤痕,原来还是存在着。
她轻捂着胸口,感受着心脏微带酸楚的跳动。
“小彤。”石翊翎来探望她,发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窗前。
美颜流露着苍凉,眸子盯着窗外看,窗子倒映着她的容颜,可石翊翎知道,她根本毫不自觉。
“小翎,你来了?”她回过神,任好友扶她回林边。
“你觉得如何?”石翊翎检视她愈见削尖的容颜,“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是吗?”蒋冰彤眸子微阖,长长的睫毛遮去了她眼里流泄的心绪。“大概是因为作了梦的关系吧?”
“梦?”
“是呀!梦。”她微弯唇角。“小翎,我在这儿多久了?”
“一个星期左右。”石翊翎看着好友,不禁叹息,“小彤,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有什么烦恼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我们都在这儿,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小翎,有些事不是想说就说得出来的。”蒋冰彤无奈的叹息,她也很想说出来,可话一到嘴边,怎么也出不了口。
“我不想逼你,可是我真的不忍心见你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
蒋冰彤勉强挤出个笑容,“我没有折磨自己,真的。我只是不想动手术,我必须适应自己眼睛已经瞎掉的事实,不想希望愈大,失望愈大。”
“可是不试的话,又怎么会知道结果?”
“我很累,小翎,不想谈这件事。你和关承羿还好吧?”蒋冰彤欲哭无泪的笑问。
“很好,小琤和唐皑钧也很好,你不必担心我们。”石翊翎红了眼眶,看蒋冰彤这么顽固,她却无力为她做些什么。
“那就好。”感受到气氛的凝重,蒋冰彤马上故作轻松的改变话题,“我跟你说,我的主治医生很可恶,他不准我出院,我明明就已经没有大碍,他却说没有他的允许我就不能出院。哼!他是不是很独裁?”
望着她强自振作的模样,石翊翎真的不忍心。
“小彤……”石翊翎忍不住哭了起来,“求求你,你动手术好不好?不要一个人陷入自怨自艾的局面,不要!这样一点也不好!以前那个迷糊又可爱的小彤呢?我不要现在这个小彤。”
“小翎,我还是我。”
“如果伯父、伯母在的话,你会这么讲吗?”
“你答应过我不让我爸妈他们知道的。”蒋冰彤要求石翊翎守约。
“可是你一直不动手术。”
“我没钱!”
“没钱我们可以借给你,随便你多久之后还都可以,而且这家医院的收费很便宜,设备又先进,别再固执了好不好?”
蒋冰彤沉默,“好,我考虑考虑,行吗?”
石翊翎以为自己的苦劝终于有效,“好,你一定要早点想通、早一点动手术、早一点恢复光明。”
蒋冰彤勉强一笑,“现在几点了?”
“晚上八点,我也该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石翊翎发现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考虑一下。”
“再见。”蒋冰彤躺下,数着石翊翎从病床到门口的步伐。
等到病房内只剩她一人,她才小心地下床,依着石翊翎刚刚走的步伐数,吃力地拖着左脚走到门边。
“门把。”她满身大汗的模索了一会儿,终于模到门把,把门打开。
门廊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刚刚小翎走的方向是左边,那我应该走……右边。”
走左边虽然是出口,但定会有人在,万一被看到,她的逃亡肯定失败,只好走右边试试运气。
希望老天待她不薄,帮助她。她再也不要待在这儿,她必须离开!
“该死!林,你十万火急的找我和女圭女圭下山,就是为了要帮你窥探别人的隐私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拜托你有水准一点好不好!”杨昊予一脸不悦,大掌一拍,拍在林宣逸的办公桌上,吼声大概整栋楼都听见了。
“那个人对我很重要,她有机会开刀、有希望恢复健康,可她却不肯动手术。我需要知道原因。”平时萦绕在林宣逸周围的亲和力一丝不剩,全转为雾般的冷风。
杨昊予收敛怒气,皱着眉端详林宣逸良久才拨拨前额的发,双手环抱胸前,邪邪一笑。原来八年前那位可爱的小“桶”再次出现在林面前,难怪他会形象全失。
“我知道她对你而言很重要,可问题是你不肯和她相认,说什么也没用。”
“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恨我。”林宣逸别过脸,不愿让杨昊予探索他的心。
“重要的是你害怕被她所恨。”杨昊予一针见血的道出林宣逸的心病。
“够了。”他咬牙低吼,“我是叫你来帮我看小桶的心,不是叫你来看我的心。”
“谁教女圭女圭离我哪么远,喔?女圭女圭?”杨昊予回头瞧了眼正开着计算机和S1玩游戏的柳世颖。
“可怜的林,你就接受事实吧!我只要离杨昊予一公尺以上,他就可以听出周围所有人的心声。”柳世颖女圭女圭般的美颜上漾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林,如果你可以勇敢一点,承认你就是伊森,并向她解释当年的行为,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也不一定。”杨昊予只能这样建议。
“你确定吗?”林宣逸痛苦的捉着头发,“不论我的目的是什么,我都已经伤害了她,你明白吗?伤害就是伤害,不论是为了什么。当我说出那些话时,我的心也跟着死了,八年……八年来我……我……”
“林,当一个人在伤害别人时,除非对他没有感情,否则不只是对方,连自己也会受到伤害。这是正常的,可是像你这样折磨自己八年,现在她就在眼前,你却丧失了表白的勇气,那么,这就是自做自受。”杨昊予搔搔头,有些为难的说出这些话,安慰人一向不是他的拿手好戏。“简而言之,你所想的那一套什么她会不会原谅、是不是还挂记着你的想法都该拋弃,干脆直接坦承,再看看她的反应不就好了?”
“这是最简单而且最具时效的方法。”柳世颖不知何时已关上计算机来到杨昊予身边。“林,我想,你应该还是爱着她吧?”
林宣逸选择保持沉默。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还有另外一个方法。”柳世颖也不管林宣逸听不听得进去。“就是让她喜欢上现在的你,也就是林宣逸,让她彻底地忘了伊森带给她的伤害。”
“我现在想讨论的不是我的心理障碍,而是小桶为什么拒绝动手术的理由。”林宣逸火大的朝眼前这对显然搞错对象的试婚夫妻吼叫。
这对只差没结婚证书的夫妻对望一眼。
“这才是重点,如果你只愿以她的主治医生的身分出现在她面前的话,她永远不会听进你的话。你大概忘了‘伊森’就是医学院的学生,按照医学院的正常程序,伊森现在应该在实习,两年以后才会当上住院医生。你知道她已经有八年没踏进大型医院一步,更别说是中小型医院,只看中医吗?”柳世颖背出关承羿传真给她的资料,心想,这小桶小姐还真可怜,一直没有办法月兑离林带给她的伤害,虽然她曾经尝试接纳其它人,可总怕到最后会和伊森一样,因此她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的谈一场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