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下喝光了一杯水,老父睁开如豆的双眼,梭巡着四周。“这……这是哪里……呃……是杜府?”
他明明记得自己好像是昏倒在雪地里,这会儿怎么人在杜府了?难道是杜府的人救了他?
“老人家,这儿不是什么杜府,这儿是洛王府。”
“洛王府?”老人一听大惊,眼下没见到孙女儿,忙下床,哑声急嚷着:“我的孙女儿……我的孙女儿……”
难道他那苦命的孙女儿才出生没多久,就已经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你是说那女婴,是吧?”
“是、是。”
家丁笑道:“你放心,那小泵娘现下有女乃娘在照顾着。”
“呃?”老父一脸茫然。
“对了,老人家,你是哪儿人啊,要不要通知家人接你回去?”
“我……”老父顿时悲从中来,哽咽道:“咱们本姓柳,独生闺女刚生下那小娃儿便难产死了……呜呜……”
见老人家哭得伤心,家丁不免也心生同情。“那小娃儿的亲爹呢?”
“呜……”老父忽地老泪夺眶。“别提了,咱们不过是一般务农人家,那人是个旗人,也不晓得是哪一家的公子爷,说会回来……呜呜……等了大半年,也没个消息……留下我苦命的女儿和她肚里的孩子……呜呜……”
家丁叹了口气,安慰地道:“算了,过去的事,就别去想了,你们一老一小如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少爷对你那小泵娘可疼爱了哩。”家丁一脸嘻笑道。
“我可怜的孙女啊……不行……我得赶紧送她到杜家……”
“哪个杜家啊?”
“城、城西的杜家……”
“老人家,你是说那专门放租佃人的杜家啊?”
“是、是……咳咳……”
“这大风雪的,要走也得等你身子好些才成。”
“不能等了……咳咳……不能等了……我这身臭皮囊撑不久了……咳咳……我和杜家说好了……咳咳……送这孩子到杜家做童养媳……咳咳……”
“瞧你咳成这样哪还能走?”家丁安抚地道:“躺下吧,再睡睡,啊。”
“咳咳……”老夫边咳边躺回床上,惆怅地眯着老眼,数度哽咽:“我苦命的孙女儿啊……”
“你安心休息吧,没事的。”家丁替他盖了被儒。
“呃……谢谢……”老人这次阖眼后,便没再睁开过眼。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间,数个寒暑飞逝而过,岁月的转轮将两个稚气的孩子变成寇年华的少男少女。
当年在雪地里获救的小女婴因老父骤逝,没有名字,于是洛王爷便给她起了个名字——雪妍。
当年的洛王爷由下人口中得知老父与杜家间的协议,于是在过年后便将雪妍送到了杜家,雪妍之后成了杜雪妍。
杜雪妍在稍长之后,便被分派了工作,她没被分派到她未来的夫君杜奕君的身边,反而被分派到了杜家小姐杜玉簪的身边。
杜家因世代相袭的祖产致富,不少的田地租佃给没有田地的农家,坐收佃租,不少当地农家见到杜家都要哈腰屈膝,如见大官般奉承。
杜玉簪模样长得标致,深得爹娘宠爱,不免娇生惯养了些,但家中奴仆都了解她面恶心善的个性。
而杜奕君则几次会考失利,既无功名,更无长才,始终没有什么大作为。
这日,杜家一家四口如常一同用膳,杜母看儿子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禁皱着眉叨念着。“君儿啊,你书念得怎么样啦?这次考试要加油啊……”
“娘,别罗嗦了。”杜奕君不耐烦地皱起眉。
“好、好,不罗嗦。”杜母叹了口气,妥协地噤了口。
“娘,您这是何苦,明知道哥的学问就这两下子,还成天要他去考功名,真是!”杜玉簪嗤声道。
杜奕君忿忿放下筷子,恶狠狠地瞪着妹子。“吃你的饭,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怎么样?被人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啊?”杜玉簪毫不留情地直刺向对方心里的痛处。
“你!”杜奕君气呼呼地站起身,一掌拍向桌上。
“不要吵了!不要吵了,你们兄妹俩能不能少说一句……”杜母一面嚷着,一面抚着发疼不已的前额。
“夫人,您别气恼,小心身子。”雪妍体贴地上前答她拍背顺气。
“走开,这儿没你的事。”杜母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她此刻正满月复怨气,正好全发在雪妍身上,谁叫她是童养媳?
“是,夫人。”雪妍乖巧地应了一声,脸上神色并没有转变。
面对这样的冷嘲热讽,她早就麻痹了,因为夫人一向对她不假辞色,更时常骂她、打她。
“娘,好说雪妍也是咱们杜家未来的媳妇,在下人面前这样推她,她这未来的少女乃女乃面子要往哪放?”杜玉簪睨了脸色发青的大哥一眼,冷冷嗤道。
杜玉簪这番话虽说的不轻不重,但雪妍心里明白大小姐是存心帮她说话,她这样面恶心善的个性,相处的这几年下来,她岂有不懂之理?
杜母已烦心至极。“别吵了……别吵了……”
杜老爷也是头疼得要命。“奕君,你就好好地用功,什么事都别操心,专心念你的书就行了。”
“爹,我……”杜奕君一脸狼狈,狠狠地瞪着妹子。
“瞪我做什么?”杜玉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你……”杜奕君发狠地朝她冲了过去,高举起掌……
“试试看,你敢在爹娘面前打我?”杜玉簪瞠大了一双美眉,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模样。
“君儿,不可!”杜家夫妇全因儿子这突来的动作而惊叫出声。
“我……唉呀……”杜奕君愤恨难消,遂朝妹子身边的雪妍一巴掌挥下。
啪地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在众人中响起。之后……众人表情各异。
莫名挨了一耳光的雪妍委屈地退到一旁,紧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
而杜家夫妇则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反正不是打在他们宝贝女儿身上,就没什么要紧。
而杜玉簪则怒气冲冲地以指尖频戳着雪妍的额际,骂道:“你傻啦?不会闪啊?就乖乖地站着让人打?”
雪妍抚着红肿发疼的脸颊,望向正对着自己骂个不停的玉簪,心里一暖,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温柔的笑。
她相信杜玉簪是个面恶心善的好姑娘,只是她表现关心的方式和一般人不同罢了,玉簪她只是当惯了大小姐,习惯了对人颐指气使,但她的心底肯定是关心自己的,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为自己说话。
“还笑?被疯狗咬你也不知道要闪吗?”
“杜、玉、簪,你骂我是疯狗?”杜奕君气得咬牙切齿。
杜玉簪一脸无辜地望向自家大哥,装着迷糊。“有吗?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骂你是疯狗了?”
雪妍在一旁抚着发疼的脸颊,却也差点笑出声来。
“好了,一人少说一句!”杜父终于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怒声喝道。
杜玉簪则像是不关己事似的,缓缓地站起身,骄傲地道:“雪妍,这里没法吃饭,咱们出去吃,哼!”
“是,小姐。”杜雪妍恭敬地轻声应诺。
“站住!”杜奕君气急败坏地指着妹妹大叫。“话还没说清楚,不准走!”
“笑话!”杜玉簪扬扬柳眉,话从鼻孔喷出来。“你凭什么对本小姐号令?想有点本事,就别一天到晚到赌场、子间里去鬼混……”
“什么?”杜家夫妇一听,均惊讶地瞠大眼嘴。
杜奕君见事迹败露,赶紧向父母大人解释。“没、没的事,爹、娘……别听妹妹胡说……”
“雪妍,咱们走。”语毕。杜玉簪领着杜雪妍先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