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没错。”
一桶无形冷水兜头罩下,宋原德原本兴高采烈的心情,登时冷了下来。“那怎么行?人人皆知你家少爷早已有了红粉知己,听说好日子不远了,我宋家女儿怎能委屈作妾?”他蹙眉嚷道。
“宋老,您先别怒,听我道来这其中原委。”
人说见面三分情,就算宋原德心里再不高兴,当着人家的面,也得给个面子听下去。
“这事也算是件家丑,原本我是不想讲的,但为了让宋老您放心将宋小姐嫁到我们樊家来,不管如何,也是得让宋老您了解一下。”
“那……你说吧。”
“我家少爷原本的确是有个红粉知己,名叫‘月琼’,宋老您也知道,咱们经商的,一年起码有大半年不在家,谁知这姑娘半年前趁我家少爷不在家的时候,勾搭上帐房里的一个帮手,两人私通款曲,最后被发现了。”
“什么?有这等事?”宋原德一听,讶异地瞪大眼。
“是呀,真是让宋老您笑话了。”
“然后呢?你家少爷后来知道了这件丑事后,怎么处理这月琼姑娘和这个……呃……嗯……”宋原德迫不及待地追问下去,但却因一时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而支支吾吾。
“姘夫?”福总管好心地替他接了下去。
“嘿嘿……”宋原德颇为尴尬地干笑两声,赶紧端起茶盅啜了一口香茗,以遮掩当前窘境。
埃总管又叹了一声。
“我家少爷宅心仁厚,非但没处罚这对男女,反而给了他们二人一笔银两,让他们离开。”
“什么?”宋原德听到这里,深觉这年轻人的确有着一颗善良的心。
“所以说啊,宋老,您可以放心咱们家少爷的为人,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样样都好得不得了,就是话少了点。”
“嗯。”宋原德点点头,表示认同。
“我们家老爷、夫人相继往生之后,整个家族的生意全都由我家少爷一人担了下来,真是不简单、不简单呀!”
“嗯……”宋原德早已乐不可支,没想到这么顺利就为女儿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夫婿。
这时,福总管又道:“呐,宋老,咱们家少爷这么有诚意,依我看就赶紧下聘,把这亲事给定了吧。”
仅管宋德原在心里已十分喜欢这名叫樊焰的男子,更希望能招他为婿,但他的女儿们……
人家对方来提亲的人都这么坦白了,他是不是也得和对方“坦白”一下?
嫁出去了三个女儿,就剩雪脉和雨脉二女仍待字闺中,但这二个孩子……唉……
不是他要说,雪脉嗜赌,雨脉嗜武,女孩子家的女红不学,琴棋书画少习,尽学些男孩子的玩意。
他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对她们的教育哪儿出了差错?不然怎么会导致五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性格古怪?
不过话再说回来,雪脉前两年聚赌时,被他给逮个正着,接着在被关进柴房反省三天后,好像收敛了许多,这也算是安慰啦!
比起喜爱玩刀弄剑的妹妹雨脉,雪脉也较为活泼,时常对他嘘寒问暖、撒娇嬉笑的,颇讨人喜欢。
老实说,嫁出这个女儿,往后日子恐怕会冷清不少,唉……他还真舍不得哩。
埃总管以为宋原德此时的沉思是在考虑,忙又道:“宋老,您放心,咱们家少爷生得风流倜傥……”
“不、不,福总管,你误会了,我是在想我那尚未出阁的两个女儿,哪一个比较适合你们家少爷。”
“喔,是这样。”福总管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我看这样吧,论排行,理应是老四先出阁,再论性格……嗯……嗯……呃……呃……这个老四雪脉的个性和你家少爷也较为相配。雪脉向来活泼,这两人一正一反,恰巧互补,你家少爷本就少话,若是婚配妻子也是个冷性子,这两人往后恐怕就真得相敬如‘冰’了。”
挣扎到最后,几经思量下,宋原德还是没有将女儿古怪的性格全盘托出。
“嗯、嗯,宋老说的是、说的极是。”福总管抚着下巴猛点头。
“只是你家少爷不知是怎么看待这桩亲事的?要是他心里还有那月琼姑娘的影子,这我家女儿若嫁了过去,不就……”宋原德拉长了语音,表示不希望女儿受到冷落。
见宋原德似已有将女儿许配之意,福总管忙又道:“这是当然的,宋老您放心,我家少爷让我来替他求亲,就表示早已不将那月琼姑娘放在心上了,您想想,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留恋什么?”
“我看这事我还得再琢磨琢磨,让我考虑个一日吧。”
虽然他急着嫁女儿,但也不能随便将女儿嫁给早已有心上人的男人,若因此婚后遭受了冷落,他可会心疼死的。
“这样吧,我们一行人今夜落脚在市集上的福来酒馆,就静待明日宋老您的答案。”
“这样也好,就先如此办吧。”
第二章
清闲无事的温暖午后,清风微送,蝉鸣盈盈,一座小巧别致的院落内断断续续地传来轻声笑语。
一群男男女女正围着一只小碗,数颗黑色头颅全兜成一团,不晓得是否正在商议着某事,或是正在进行着某种秘密集会。
说是秘密集会也不为过,仔细一听,就可以听见笑声软语中间杂着清脆的敲击声响,还有……
“小姐,你才掷五点,很危险喔。”一名有着圆脸的女婢手上兜着骰子,兴奋地红着脸,抬首朝她正前方的主子道。
“你到底要不要掷啊!还不快掷,少废话!”身着一袭淡粉色薄衫的女子薄怒地朝她瞪去一眼。
说话的人便是宋家四女,名唤雪脉,她的容貌可是人如其名,冰肤赛雪、脉脉含情。
她天生一张姣好容颜,瓜子脸、杏腮、朱唇、如星子般的灿眸,再加上白里透红的剔透玉肤和一头乌亮的秀发,可以说是十足的美人胚子。
而另一名说话的人便是她的贴身侍女之一,名叫春花。
“呵呵,赢定了、赢定了。”手中骰子还未丢出,春花便已一副赢定了的姿态放肆大笑,这当然惹来她主子的不快。
“喂,春花,别傻笑了,都还没掷哩,现在得意不嫌太早?”宋雪脉气闷地瞪着春花,身边其余仆婢们见状全都不敢吭声。
“怎么会嫌太早?春花这可是为小姐您着想哩,嘻嘻,先让小姐您有心理准备……”她闷闷地笑了一声,才又道:“准备付银子呵!”
其余众人也跟着闷笑出声。
宋雪脉不悦地瞪了众人一眼。
“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哼,她不过是今天运气背了些,就算输了些银两,改明儿个再赌上一局,连本带利地赢日来不就得了?
“没有、没有,没什么好笑的。”
众人在接触到主子那饱含警告意味的眼神后,无不干咳两声,假装没事地别过脸去。
“没什么好笑的,那你们还不叫春花快点?”
没吭声的大伙其实心里早就倾向春花那头了。
他们这四小姐,女红、琴棋书画与她样样绝缘,惟有沾上“赌”字,精神才会特别好。
听说城里其他大富人家的小姐,无不知书达理,针线活儿更是样样精通,而她们家这四小姐手也巧,不过巧的不在针线活儿方面,而是在掷骰子时,两只玉臂像是灵蛇一般,动作快速并且令人眼花撩乱。
不仅是宋家四小姐有这特殊的怪癖,就连其余四位小姐也都有些奇怪的地方。
那个大小姐宋水脉为了躲避成亲,竟然想伙同来拦轿打劫的男人一同跑了,这年头哪家小姐的婚事不是父母作的主?这大小姐的行为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