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眼界过高?抑或尚未遇见心仪的人?
她自己也十八了,还不肯让皇兄婚配,是因为至今没有一个男人可以点燃她的热情,她要的,是一个可以与她平起平坐,了解她体内对自由奔放的渴望,可以伴她飞翔,而不是像其他男人那样把女子当成附属品,处处束缚她,不准穿长裤劲服,不准骑射,不准抛头露面,不准这不准那的。
她就是她,才不想因男人的私心而放弃最真实的自己,不然宁可离宫出走,放弃公主的荣华富贵,
他呢?是否跟她一样,追求的不是一个只会相夫教子的妻子,而是能在各方面与他相抗衡的知己伴侣?
回忆起那一晚两人的独处和对话,她感觉他跟其他男人不太一样,会跟她辩驳,还会……说笑呢!
她无法直视他的眼,在自己难得盛装打扮时,心虚地晓得自己的动机出於“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态,她今日的娇艳绝俗,大半是为了他。
“赫大哥,真没想到你会出席这场爆宴,平常你不是最讨厌应酬吗?”云麾将军韩岳说道,他跟赫啸风同样,一向不喜欢这种承欢巴结的场合,身为武将,该把精力花在守关杀敌上头,而不是在此欣赏舞乐,四夷虽臣服於我朝,但尚有一些化外民族在伺机而动呐!
“今日外来使臣众多,我得保护皇上的安全。”赫啸风稳坐席上,内敛清冷的神情看不见一丝波动的情绪,有若老僧入定,不像韩岳那般没耐性。
韩岳生得高大粗犷,有著北方男儿的懔悍,充满武将的莽气和直率性子,有什么说什么。
“可是大哥您平时都隐藏在暗处保护皇上,不曾像这样穿著,这跟您以往的作风不像呀。”话虽这么说,不过看赫大哥这一身英武的装扮,还真是英姿焕发,连他都很欣赏!
唉!以赫大哥的实力,做到辅国大将军都没问题,是赫大哥不爱罢了。不爱名利、不爱做官的他,肯当个御林军统领,不过是为了向家里人交代,并且还是因为统领这职位单纯,只需向皇上负责,毋须巴结应酬,所以才肯接的。
而如今,赫大哥一反常态坐在这里,喝那娘儿们的小酒,吃那不知叫什么东东的珍味,害他也只好跟著奉陪,他自己已习惯了大口吃肉喝酒,像这样金银打造的小杯子小酒壶,哪及得上用青铜朴拙的酒杯来得过瘾。
“偶尔为之也不错。”赫啸风淡道。
韩岳瞪著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一点也不像赫大哥会说的话。
“和这些文人喝酒有何乐趣可言?若要说有什么不错的,就是看看那些美丽的妃子和宫女了,各色胭脂各有所长,但依我看,最美的还是文乐公主。但文乐公主向来喜爱穿胡服皮靴,以刁钻凶悍出了名,而今日的她,还真是令人惊艳。”
赫啸风没有回应,沈默地喝著酒,韩岳一双眼仍在那美人公主上留连,自顾自地说道。
“听说公主一十八了,至今尚未许人,昨日皇上召见我,为奖励我守疆有功,问我想要什么,乾脆我向皇上请求婚配,把公主许给我好了。”
一道森冷窒人的寒意瞬间袭来,那个完全搞不清状况的韩岳,身子一顿,警觉地左右张望,用一副戒备的表情对他低声道:“我感到有杀气,你感觉到了吗?”
“没有。”
“没有?”怪了,是他多心吗?刚才明明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不过既然大内第一高手赫大哥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喝酒喝酒!他正欲举杯一饮而尽时,耳边传来低沈的声音—
“她不适合你。”
“嗄?”韩岳缓缓看向赫大哥,无端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他一时模不著头绪。
“谁?”
“文乐公主。”
他盯著赫大哥好半晌,搔搔头,挑挑眉,左想想,右推敲,灵光一闪,猛地恍悟地握拳击掌。“啊炳——难不成你——”
“喝你的酒。”冷肃威严的语气里,带著不准他多舌的警告。
韩岳再粗枝大叶,也明白男子汉大丈夫不把儿女私情的话放在嘴边的道理,这时候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否则惹恼了赫大哥,他的项上人头可不保。
“是是是,我喝、我喝。”他很合作地把自己的酒杯喝乾,倒酒时还不忘帮赫大哥也斟满,满脸的嘻笑,一副“小弟非常明白”的嘴睑。
不得了哪!从没动过心的赫大哥,终於有了意中人,可喜可贺哪!
韩岳忍不住窃笑,突然之间,这顿宴席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入喉的酒也变甜美了,越喝越过瘾哩。
炳哈!痛快!真是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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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乐宫,笼罩著一片阴沈沈的死寂。
张淑妃惊恐的眼睛布满血丝,脸色泛青,额头冒汗,涂了胭脂的嘴大张,只因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将她吓得魂飞魄散,一时之间全身血液倒流,僵冷如尸,胆战心惊惊惊!
适才她闯进文乐宫,正要为自己的贴身女婢被责罚一事,来找她的死对头文乐公主理论,料不到一进花厅,迎目所及的,是如此慑人的景况,当场令她吓到说不出话来。
一阵阴风惨凄凄地吹动四周的轻纱帏幕,地上躺著个女人,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唐的文乐公主——李云蓉。
鲍主面容苍白,七孔流血,死状骇人。
“淑……淑……淑妃……娘娘……”右边的宫女声如蚊蚋,还抖个不停。
“那那那那那……是是是是是……公主殿下……”左边的宫女则舌头打结,不听使唤。
“她她她她她……”中间的淑妃娘娘更是舌簧打颤,结巴得不像话,一个字就抖个没完,还是两名宫女齐声把下面的话接完。
“她……死了。”
接著,四下死寂无声,三人倒抽的凉气直沁寒到骨子里,恐惧瞬间攫住她们。
文乐公主死了?三人瞪大了眼珠子。
死了?三人头皮发麻。
真死了?三人连毛发都吓得竖起来,这是多么惊天泣地、吓死活人的事实哪!
“啊——”
三声拔尖凄厉的惊叫划破长空,破坏了皇宫内的庄严肃穆,就算是长安城内最有名的乐伎,也唱不出此等高难度的拔尖音律,并且还是三人齐声合唱。
张淑妃吓得一时脚软,连路都忘了怎么走,几乎是用“狗爬”的方式逃出了房门,早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一路尖叫远去。
“救命啊——出人命啦——”张淑妃和两名宫女们疯了似地尖叫不止,跌跌撞撞地落跑,活似后头有鬼魅追著,只差没屁滚尿流地滚出去。
厅堂里又恢复了一阵诡谲的沈寂,冷风依然凄凄,气氛依然阴阴,该吓跑的人都吓跑后,突然,床上的人死而复生,并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躲在幔帘后的掬香和蔻儿也走出来,将公主搀扶起来。
“公主,成功了呢!”掬香也跟著笑不可抑,和公主两人几乎要笑岔了气,还是向来冷静的蔻儿较有定性,虽然她也很想笑,但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是“毁尸灭迹”。
“公主,要笑等会儿再笑,先把这死人妆擦掉,不然等会儿皇上驾临,就知道您的诡计了。”
“可是——实在太好笑了嘛,我从来没见过张淑妃那么失态,像狗儿那样爬著出去。”她都笑出眼泪来了。
“岂只是爬,她们几乎是用滚的呢!”掬香也一边拭泪,一边捧月复,笑弯了腰。
蔻儿生性理智,不像掬香那般跟著公主起哄,反而担忧。“公主,淑妃娘娘深受皇上恩宠,等她晓得公主是诈死摆了她一道之后,必定不会善罢干休。”这扮死人吓淑妃的计划,其实她一开始就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