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妓?好复杂,我越听越胡涂了!”
她手肘拄着桌,捧着小脸蛋,浅叹一声。
“奇怪,我们都在房里坐了好一会儿了,怎么那个打扮得像花蝴蝶的『老鸨』还不把翩翩带来?”她有些不耐烦了。
“人家是花魁,指名叫她的客人自然不少,总有个先来后到嘛!等待是很正常的。”
“你很了解嘛……”她以狐疑的眼神瞅着他,“你真的没来过吗?”
“来了、来了,翩翩姑娘到了!”
承斌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老鸨就已呱啦呱啦地把怀抱琵琶的翩翩带进屋。
“妳就是翩翩姑娘?”
一等老鸨讲完“废话”离开,嫣容立刻发问。
不过她早就知道了答案,眼前这名美丽佳人活月兑月兑就像是从叶大哥的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是的,小女子便是翩翩。”
翩翩将琵琶搁在房里早已备妥的古筝旁,依规矩先替客人斟酒。
“你喜欢承礼大哥吗?”
嫣容开门见山的问,一句话就把翩翩吓住了。
“嫣容,你太直接了,你应该先问——”承斌将视线转到翩翩身上,“姑娘,你对『叶承礼』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翩翩的眼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会儿,最后才定在承斌身上。
她先点点头,“请问两位是……”
“我是叶承礼的弟弟,我叫叶承斌。”他指向嫣容,“这位是我的朋友,艾公子。”
“叶公子、艾公子。”她分别向他们行礼,面露娇羞地问:“叶公子,请问是令兄托您来的吗?”
承斌摇摇头,“家兄并不晓得我要来见你,事实上,我是听说家兄钟情于翩翩姑娘,所以特地来见姑娘一面。”
听他这么说,翩翩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是不是令尊和令堂知道我和令兄交往,特地要您来劝我离开——”
“不是,家父与家母并不知情,是——”
“是我想来看看你是不是真有叶大哥画得那么美,所以硬拖叶二哥带我来的。”
嫣容连忙插嘴,“你们别『令兄』、『家父』文诌诌地说话了,你们说得不痛苦,我听得可别扭极了!”
翩翩嫣然一笑,“是,我会留意的,只是这一见恐怕令二位失望了吧?因为我还远不如艾姑娘的倾国之姿呢!”
艾姑娘?
“啊!”
嫣容叫了一声,立刻露出泄气的表情。
“妳看出我是女的啦?唉!我还以为我扮得很像男人了呢!”
“因为你说话的口气和声调像女人!”承斌摇摇头,“我不是提醒过你得压低嗓子说话吗?”
嫣容调皮地吐吐舌,“我忘了!”
“我想,妳是嫣容姑娘吧?”翩翩突然喊出她的名字,“承礼跟我提过,侠盗朱枫托了个国色天香的美娇娘让叶家照顾,他形容的果然不假,光瞧你俊俏的男装扮相就可以想象你回复女儿身有多娇美了。”
“我大哥连这件事都跟你提了?”承斌有些吃惊,“在叶家也只有我们一家人和几名亲信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大哥会将这件事告诉你,可见他已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何止,我看叶大哥根本是把翩翩姑娘当成老婆了!”嫣容好奇的追问:“翩翩姑娘,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谋生?是你爹娘把你卖来这里换钱的吗?”
“嫣容!”承斌以眼神示意她别追问太多。
“没关系的!”翩翩倒是不介意,“其实我原本也是官家子弟,只是我爹得罪当朝权贵,被人栽赃诬谄,皇上误信谗言,判我爹流放,又抄了我们家。我娘早已过世,而在我之下还有两名年幼的弟、妹,为了扶养他们,我只有到青楼卖艺维生。”
承斌闻言不禁摇头,“唉!皇上在深宫里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不晓得民间疾苦也就罢了,最糟糕的是还奸贤不分,放任一些贪官危害百姓,听信谗言、谪贬忠臣,根本就是一名昏君!”
“住口!不准你这么说我——我们的皇上!”
嫣容气极了,差点把“皇阿玛”三个字说溜嘴。
承斌不懂她为何如此愤慨,“这是事实,为什么不准我说?”
“这根本不是事实!”她噘着小嘴,“就算皇上的确一时失察,误判了翩翩姑娘她爹的罪,你也不能因此就说皇上是昏君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在他的治理下外寇不敢侵扰、百姓安居乐业,这些功绩你怎能否决?”
“外寇不敢侵扰是事实,但百姓安居乐业……”他冷笑一声,“山西旱灾、湖南水患,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派下的赈灾银两却肥了那些贪官污吏的荷包;山贼四起,官府也懒得理会,只有闹出了人命才会查办,却总是不了了之,百姓安居乐业?哼!你跟皇上一样,日子过得太安逸,根本不晓得民间疾苦!”
“你——”
嫣容被他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二话不说便甩袖离开。
“艾姑娘!”
翩翩处在他们两人之间十分尴尬,叫不住嫣容,回头看着承斌又不好说他些什么,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发什么脾气嘛!”
坚持不了多久,他再也无法赌气不理会嫣容,于是也跟着起身。
“翩翩姑娘,若有惊扰之处请见谅,下次有机会再长谈了,告辞!”
“叶公子!”翩翩有些不安地叫住他,“关于我与令兄……”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我爹娘有关你们的事,如果我大哥想娶你为妻的话,我也不会持反对意见。后会有期!”
承斌说完便离开,但他所说的话已经安抚了翩翩惶恐不安的心了。
***
承斌追出妓院,立刻看见正往回叶家相反方向走去的嫣容。
“小路痴!”他一追上便告诉她:“你走错路了,回家得往右边走才对。”
“我没走错!那是你家,不是我家,你回你家去,别再跟着我!”
“那你打算去哪儿?”
“不用你管!”
嫣容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气冲冲地往前走。
“从这里一直走,大概一个多时辰就可以走到尽头。”他跟在旁边说:“你打算去跳海自杀吗?”
“别以为我不敢!”他是开玩笑,但她可是认真的。
“妳——算我怕妳行了吧?”他拉住她,“皇上跟我们又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犯得着为他争吵吗?你干嘛这么生气嘛!”
“谁说没关系?皇上是全国百姓的皇上,跟我们所有人都有关系,你那样批评皇上就是不敬君、不忠!倒是我跟你才没什么关系,你快放手啦!”
“我偏不放手!”他握得更紧了,“你仔细想想,我方才的话有半句假话吗?如果在他的治理下真的天下太平,那你也不会被山贼逼到跳崖、跟家人失散了。”
她张口结舌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哪……哪个朝代没有贼呀?”
他想都不想的就说:“都有,但就是没有这朝多。”
“你——”她气得跺了一下脚,“好,反正我辩不过你,也不敢再厚脸皮的留在你家,既然你那么讨厌我、老是故意要说话气我,那我就识相的离开,一辈子都不再出现在你面前碍你的眼!”
“笨蛋!”
大街之上,承斌大胆的把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因为太讶异了,嫣容完全傻住了,根本忘了挣扎,只是浑身的热度一直往上升。
“听清楚了,我一点也不讨厌你,我和全家人一样喜欢你,我家就是你家,你高兴住一辈子都行,而且除非你的亲人出现,否则我绝不让你一个人离开,听见了没有?”
他就在她耳边大喊,除非她聋了才会听不见!
“你这个人真霸道!”她语带娇嗔地说:“万一我一辈子都没找到亲人,那我不就得看你这讨人厌的家伙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