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梳洗后,换了洋装,匆匆背着一只装满乐谱的沉重袋子飞奔下楼,听见赫士达正和刘培亚谈话。
天啊!学长那大嘴巴,可别把她的“秘密”说出来才好!她跑向门口,紧张得一颗心就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赫士达听见妮可急匆匆的脚步,迟疑地回头,看她双颊红润,喘息奔跑的模样,黑眸愈加深沉,心头莫名烦躁。“他说你和他有‘私事’要办?”
妮可面对赫士达的问话,心扑通扑通的鼓噪。“嗯。”她点头,安心不少,看来阿亚没有说出是什么事。
“我出去一会儿,大约十一点会回来。”妮可小心翼翼地说。
“十一点?!会不会太晚了?你不是一向都十点就寝吗?”赫士达问。
妮可真是惊讶他怎会如此熟知她的作息。“今天例外。”她细声说。
他能说什么?难道要像个严苛的父亲般制止吗?“去吧!”
“谢谢,再见。”妮可含蓄地一笑,走向阿亚。
“881——”阿亚对“伯父”挥挥手,恨不得快点逃出那两道严酷的目光。
赫士达进屋,关上门,并没有目送他们,但妮可坐上了那小子的机车,环抱着别的男人腰部的画面却清悉的勾勒在脑海……他怎么安心让那小子带她出去?但他的不安心又是为了什么?
“先生,我刚才在后院好像听见有人接电铃呢!”管家匆忙走来想接对讲机,却见赫士达正站在对讲机前。
“我应门了。”赫士达说,正色地质问管家:“你为什么从没向我提起过小姐和一名叫阿亚的学长交往?”
“阿亚?没听过,小姐从未带过任何同学回家。”管家答道。
“没事了,你下去吧!”赫士达心情低落地挥手。
“是。”管家退开了。
门外那“奥古”机车还在猛咳,似乎无法发动,终于快发动了,却咳得更厉害,好像快挂了……
“我再试一次,真怕来不及。”隐约听见阿亚在说,他猛踩引擎踏板,却屡试不爽,终于发动了。
“谢天谢地!”妮可显得开心。
他们究竟有何私事那么着急?赫士达血气上升,不得不当机立断,他可不能任那浑小子对妮可胡来;当然他更不允许妮可不洁身自爱;他谋定而动,由侧门步向停车场。
阿亚载着妮可,小心地骑下山,路上忍不住发问:“你对你爸怎么这么多礼?而且你爸好年轻,改天帮我问他都用什么‘保养’,不过他好像很古板,看得出他不喜欢我。”风好大把他的声音都吹散了,他不得不说得大声点。
“你在说谁啊?”妮可意会不过来,大声地问。
“方才那位伯父啊!”
妮可愕然。“你叫他什么?”
“伯父啊!”
噢!昏倒。“他才三十出头,不是我爸。”
“那他是谁?”
“他是我的监护人。”
“噢!我又不知道你家里的状况。”阿亚懊恼地一甩头,“竟把他叫得那么‘德高望重’,他一定气晕了。”
“不知者不罪嘛!”妮可苦笑,难以想像赫大哥对“伯父”这两个字作何感想。
距离五米远,赫士达紧随着他们,那个阿亚还真健谈,和妮可一直聊个不停,他冷凝的双目紧盯着他们,一路行到士林,机车在车阵中穿梭,他也毫不放松。直到他们踅进一条巷弄,在一家颇有格调的钢琴酒吧前停下来,他赶紧也停了车,车身隐没在路口,没有再跟进。
棒着车窗,他见他们两人一同进入钢琴酒吧。虽然看起来妮可没有什么危险,应该是年轻人的聚会,但他就是无法放心!这家店该不会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那种吧?他似乎嗅到犯罪的味道!
懊跟下去吗?不,还是先等一等;阿亚的机车还留在马路上,说不定早发现他的跟踪,于是故布疑阵。
赫士达的心情突然像铅般沉重,老实说他并不欣赏这个叫阿亚的年轻人。
眼看着钢琴酒吧的门开了,阿亚走了出来,又开始和“奥古斯都”对抗,赫士达犀利的目光扫射向他,令人惊异的是一直到阿亚推着机车离去,妮可竟然一直都没有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将车熄火,停在路边,下车迈大步伐朝钢琴酒吧走去。从外头的毛玻璃往里头看去一点也看不见里面的景象,他索性开了门,单刀直入。
酒吧里的灯光十分幽暗,迎面而来的温柔琴韵教他不禁伫足,望向演奏者,那不正是——妮可!
她正坐在白色的三角钢琴后,她是圆弧形的演奏舞台上唯一的光芒,纤白的身影在投射灯的照耀下晶莹如梦。
他的目光紧锁着她,须臾都无法移开,一颗不安定的心,缓缓受她的琴声牵引,沉静了下来;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盏火光,一团渐炽的愠火在心底燎原。
原来这就是她急着和阿亚出门的原因,而她竟隐瞒着他!
“欢迎光临,请问只有一位吗?”侍者前来询问。
“嗯。”赫士达点了头,他得在这里等着,等她给他一个解释。
侍者领他到角落的位置,一个隐匿在枫林造景的后方,却可以清楚看见她的位置。
桌上小小的方形油灯被点亮了,侍者递上酒单。“威士忌。”他看也没看直接点了烈酒,问道:“钢琴演奏到几点?”
“通常演奏者都表演一个钟头,这一场到十点。”侍者回答,退了下去。
一曲终了,妮可稍事休息,悄眼看了一片幽暗的台下,这家高级酒吧的宾客不少,琴音停止后便可听见低切的谈话声。
此时她已没有方才初上台时那么紧张了;经过阿亚的热情推荐,经理当场决定要她先试弹,并要求她略微展现歌喉。
阿亚临行前还特别交代。“别给我漏气!”
她找出一张自己作词作曲的歌谱,调了麦克风,声音微颤地说:“这是我自己作的曲子,献给有爱的人。”
手指在琴键上熟稔地滑动,她细女敕的嗓音充满浪漫的情怀——
爱若是可有可无,
我怎会允许你像一阵狂妄的风将我吹拂。
情若是化为虚无,
我怎会抛下冷漠情愿被你征股。
今夜……今夜……我想悄悄俯在你的耳畔,轻轻告诉你……
我将情意,撒向天际,化成相思之雨,永远为你心神飘逸。
赫士达浑然一震,她的歌声甜甜的、淡淡的,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恍若一阵浪漫纤细的小雨,随着琴声一键键落在他的心坎上,心上那股无名火竟消失于无形;被她牵引进一个他从未触探过的情境,陷入她的温柔情歌中,紧紧被揪住心神!这令他诧异至极。
长久以来,他追求的都是速食的爱情,男欢女爱后就船过水无痕,从没有多余的感受,但她的歌声却充满细腻的感情,像在嘲讽他的无情,且直接地侵入他心底无人可触及的地带。
他灼热却带着冷焰的目光定在她精致的小脸上,她清纯得如同衔着光环的天使,拗起来像个孩子却同时拥有女人细致敏感的心思……真是个奇特的综合体,他从未真正的了解她。
这曲子是为谁而作的?他真想知道。放了钞票在桌上,没等酒送上来,他便起身离开,走进夜风中。
一个钟头后——
“你很有才华,弹得还不错,明晚起我就把你安排在今天的这个时间演奏。”酒吧经理在小型办公室里交给妮可钟点费。
妮可没想到试弹也有薪水,心底好开心。“好。”她把薪水收进背袋中,轻快地离开办公室,打算立刻搭计程车回家去,找机会把这个好消息和赫士达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