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今天觉得如何?”梁克文走近康康温和地问。
康康一下看见那么多医生进来,显得面有骇色。
楚柔轻抚康康的手,低下头来鼓励康康。“梁医师在问你话呢。”
梁克文清澈湛蓝的眼中有抹慈悯。“要不要回答我啊?”
康康抬起小脸,眼神怪异的瞧瞧梁克文。“不,我好不了了,你告诉我爸爸时我就听见了。”康康不再说什么别开脸去,而一旁的大人们全愣住了。
楚柔睁大了眼,看了康康又看了梁克文。
“不不,你会好起来的,真的,真的。”楚柔热切地、焦急地安慰康康。
梁克文觑著一脸恳挚,忙著鼓励小病人的楚柔好一会儿。
“对,你会好起来的。”梁克文当下说了违心之论。
康康眨了眨眼睫。“真的吗?”
“真的,要按时吃药知道。”梁克文说得肯定,开了药将药单交给楚柔,两人四目交接——楚柔眼中有疑惑,而梁克文眼中只有一片蓝。
梁克文走了,一大群医生也走了。
楚柔心头的疑云凝聚了,因为她看得出梁克文不过是在安抚康康。难道康康的病真的连DR.梁也救不了吗?
不,她不信,她不信有他救不了的人!
“姊姊。”康康用他的小手拉了拉楚柔的。
楚柔回过神来倾温柔地问康康。“什么事?”
“其实我不怕死呢!”康康白皙的脸有几分不属于他年龄的早熟。
楚柔怜惜地轻抚他的脸安慰道:“你不必怕呀,梁医师说你会好起来,就一定会好起来。”
“如果我死了,就可以和妈妈在一起了。”
康康的话忽地触动了楚柔心底的感伤。“你还有爸爸……”
“爸爸是阿姨的,不是我的了!那个阿姨说康康不听话要把康康赶走。”康康垂下小脸。
楚柔一阵鼻酸,泪雾浮上双眸,但她强忍住,不想在康康的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脆弱。
她对康康的同情,莫非是自怜的一部分?!她不愿去澳洲和爸爸同住,是否也因为——爸爸不再是她的了……
“康康要勇敢的面对一切,妈妈会在天堂看著你、守护著你,给你祝福的。”楚柔常常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天堂?是‘任天堂’吧!但妈妈怎么会在游乐器里呢?”康康童稚的声音活络了起来,仿佛说到令他十分感兴趣的话题。
楚柔破涕为笑。“不,天堂在高高的天上,和任天堂是不同的。”
康康有些疑问。“那我妈妈会变得像玛俐兄弟那么厉害吗?”
“玛俐兄弟?那是谁家的兄弟?”楚柔对游乐器一窍不通。
没想到康康竟破天荒地笑了,而且还笑得极开心。“姊姊你好拙哦,玛俐兄弟是卡匣里的人啊,他们专打乌龟和蘑菇人,还可以吃好多好多钱哦……”
楚柔很有趣的听著康康说他得意又厉害的游乐器,就这样两人打开了话匣子,成了“忘年之交”。
第三章
转眼间一个月的实习生涯今天即将结束。
楚柔很满意康康的病情十分稳定,下午康康的爸爸和“阿姨”来过医院,康康情绪却明显得比平常低沉,突然又变成初见时那样沉默寡言了。
“姊姊我是不是会死掉?”康康脸上有股莫名的惧色。
“不,不,你不会的,只要按时吃药,梁医师说过的,你忘了吗?”楚柔极力的抚慰他。
“真的吗?”
“是,是真的。”
“我相信你,因为你是好人,很和气。”康康这么说。
楚柔为他拉好被子,抚模他的头,笑了笑。
“我真想赶快回家,我想看看任天堂里的妈妈。”康康说著,像说著一个自己向往已久的梦想。
楚柔忍不住低下头去吻康康的额,像一个小妈妈给他所有的爱心。
傍晚,楚柔愉快的帮康康领了药回来,进康康的房里不久……
“我好痛苦,我不能呼吸了,我不能呼吸了……”康康突然在床上挣扎翻滚,胀红的脸急速变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康康别怕别怕……”楚柔心慌地按下紧急铃——
医生及护士学姊们立刻来到,急救立即展开。
在这一行人中,楚柔并没有看见梁克文。“梁医师呢?”楚柔情急地问著,却没有人回答她。
“有心脏衰竭的现象。”医生宣布。
“救命姊姊……”康康气竭声嘶的呼救声贯穿楚柔的心墙!他的哀求声在施打药剂,装上呼吸器后停止,他小小的身体失去生息地躺倒著。
“梁医师去了哪里?”楚柔看著心电图显示的脉搏愈来愈弱,心急如焚地拉著医生问。
也许呼吸器可以帮助康康维持一些时间,但这小小的生命要的并不只是这一点点时间,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成长、去茁壮……
“他今天休假。”医生迟疑地回答。
“请他回来!”楚柔刻不容缓地请求。“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救活康康!”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楚柔身上。
楚柔纤细柔和的小脸有种不可言喻的坚定,然而医生的眼中却有些无可奈何。
“他可能在高尔夫球场,医护人员的专属俱乐部里,球场在员工宿舍的山坡上。”
楚柔看了床上动也不动的康康一眼,在心底说了声:“等著姊姊。”一刻也不停留的往球场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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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下,那片青翠的山坡地一望过去渺无人烟。
楚柔跑得气喘吁吁,汗水淋漓,球场里她并没见到梁克文的踪影,只看到不远的大树下摆著一组球具。
忽地一阵微风吹拂而过,树干后头隐约飘出了一片女性的裙摆。
楚柔判断树后头是有人的,也许她该过去问问是否有人见著了梁克文。她发热发酸的双腿使劲地往那棵树冲过去——
“请问……”她的问话在瞧见树后头深情拥吻的恋人后,硬生生地被截断了。
阴凉的树荫下刮起了一阵风,树叶被风吹动了,发出婆娑的声音。
楚柔胀红了脸,愣愣地对上一双揶揄的蓝眸,她傻住了。
“什么事?”梁克文和桑蕾儿分开了,他脸上不见任何尴尬,神情淡漠地问著冒失的楚柔。
楚柔发现桑蕾儿也看著她,清灵的眼神含蓄且动人!
楚柔虽有些乱了心绪,却力图镇静地对梁克文说:“请你回去,康康有危险。”
“你说的是八三一五吗?”梁克文记得倒清楚。
“是的。”也不知为何在这当口,梁克文说出房号的语气,让楚柔感到他并不是很在乎,甚而有些……冷血!
“林医师会全权处理。”梁克文居高临下地瞥著这个一脸通红的实习生。
楚柔仍不死心地道:“请你回去救救他,拜托你。”康康那声“姊姊救我……”再度揪痛楚柔的心,但梁克文一点也不积极的态度,令她的心凉了半截。
她挺直背脊,再次对他恳求。“救救他,求求你。”她的双肩上负著康康给她的使命啊!
梁克文盯著楚柔那双红红的眼眶看了好一会儿,他被里面清澈、诚恳的波光给吸引住了。
虽是如此,但他更清楚身为一个医生并非万能。“你打扰了我的假日休息时间。”他面不改色地抛下一句话,拉著桑蕾儿的手离开了球场。
楚柔无助地站在夏日黄昏的风中,橘红的太阳在地平线的那端映射著变幻莫测的霞云。
原来梁克文是冷面无情的,是见死不救的,是……最差劲的!
她的偶像原来不是圣人,圣人只是她自己虚拟出来的一个假象!
这是一个多么严重的打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