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直接把纸屑拿去垃圾桶丢掉吧。”原来是方怡德写的,那……真高兴有个人来撕了纸条,她乐得装无辜不响应对方。
“妳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叶君武一张脸冷得像是要泛出霜花。
她要与谁吃饭,他都可以不在意,但为什么偏要与方怡德扯上关系?
“我干嘛要回答你的问题?”
梅绝招皱着眉,转过身去,拿起粉笔便想继续上课。叶君武却不甘愿就此放过她,大脚一跨,硬是踏上讲台,伸手扯住梅绝招的手臂,逼她与他正面相视。
“说话。”叶君武一反先前浪荡不羁的态度,脸色凝重地紧紧抓住她的手,那力道虽不至于使她疼痛,却也毫无挣月兑的余地。
梅绝招一声不吭地恨恨抬头瞪住叶君武,全无屈服之意。
僵持半晌,发觉无法以强硬的态度逼出答案,叶君武悻悻然松开手,泄愤似地将手中的纸片往后一掷……
白色纸片如雪片轻缓飘散,叶君武迈着大步踱回积尘已厚的座位上,脸色却比隆冬寒霜更凛冽。
“武哥息怒啊。”阿得尾随一旁扬风递凉水,“今天梅老师好像心情很差。”其实武哥也不大对劲。更年期有这么早来吗?
叶君武眉头深锁,完全漠视阿得殷勤的问候,祇是深深地望了梅绝招一眼,眼神里有失望、有痛心。
整节课过得沉闷非常,叶君武更是一反常态地沉默,只是执着手机,不停地接收简讯与传送消息,眉头随着简讯一封封传入,渐锁渐深。
“今天上到这里,下礼拜的周考范围包括第一册全册,记得回去重看。”
梅绝招啪地一声合上书本,步下讲台前,朝教室后方扬声一喊:
“叶君武,请你跟我出来一下。”
校园一隅。
茂密的榕树下,梅绝招寒着一张脸,冷峻的表情与惯常轻松的格调回异。
叶君武不发一语,冷冷地注视着梅绝招自脚边抓起一只厚重牛皮纸袋,一甩手便扔到他怀里。“你看看这是什么!”
睇一眼梅绝招太过严肃的表情,叶君武抽出纸袋里成迭的A4纸,才瞥见第一行便了然于胸;他草草翻阅过后,便将资料递还给一径冷着眼瞅他的梅绝招。
梅绝招双手环抱胸前,没伸手去接。
“所以?”收回伸出去的右手,叶君武扬眉,迎向梅绝招忿忿的目光。
“你的目的是什么?”梅绝招开口,语气是刺骨的寒冷。
“妳不用管。”叶君武云淡风轻地撇开梅绝招的逼问。“妳怎么会弄到这些档案?”将他的背景条列得巨细靡遗,不像是一个高中教师办得到的事情。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也无须答复你。”
老三中午专程将资料送来时,还脸色铁青地盘问她怎么会惹上这么一号黑道头子。想起数据内记载的各种事迹,梅绝招的眼神渐露厌恶之色。
“你想在这里吸收后段班的学生去替你卖命、当你的小弟?嫌自己造的孽不够多,想连这些小孩也拖下水?”
“我手下的人够多了,不需要这些小表帮忙。”无视梅绝招仇恨的眼神,叶君武扬眉一笑,“放心,我的目的不是带坏学生,妳不必摆出这么不友善的态度。”
“是吗?”梅绝招冷哼一声,却想起梅快招叮嘱她远离叶君武时,那极为紧张的神色。
由于负责的层级不同,老三并不直接干涉与叶君武有关的事项,却为了她而特意搜集相关信息。根据老三所言,叶君武与一起毒品案件有高度相关,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警方却一直暗中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为了避免受到牵连,老三一再叮嘱她要与叶君武划清界限,离得愈远愈好;若是忧虑学生安危,索性随便替他安个罪名、踢出学校,别让黑社会的势力在校园内生根……
老三殷殷劝告着,听在梅绝招耳里,却是刺心的疼痛。
虽然早就知道叶君武的底细不会太清白,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雄霸一方的帮派大哥;更甚者,又与毒品交易扯上关系,教她怎么能不心寒?
他热情澎湃的追求悄悄攻占她芳心,毫不矫饰的真诚让她渐渐卸下防备。当她开始正视日渐滋生的情愫,却偏偏发现自己爱上的,是个毫无良知、甚至危害社会的黑帮分子……
“既然不是真心想念书,就请你滚出校园。”她轻轻敛下眼睫,掩盖隐隐抽痛着的情感,连声音都不再坚决果断。
“办不到。”叶君武撇撇嘴。“我有我的理由,很多事情,妳到时候就知道。”
梅绝招气极。“如果是光明坦荡的理由,为什么不能说?”
“说了就会破功,妳饶了我吧。”叶君武干笑两声,表情一凛,“还有,为了妳自己好,离那个叫方怡德的人远一点。”
“人家请我吃饭是我家的事,跟你无关。”
她冷冷响应,不断提醒自己要与他保持距离,才不会在愈陷愈深的同时,在理智与情感间撕裂自己。
“如果我告诉妳,之前我被杀的手下与他有关,妳会不会谨慎一点?”
“什么?!”这怎么可能?
梅绝招错愕地抬眼瞪视叶君武凝重的表情,怔忡片刻,她吶吶地开口:
“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唬到我。你记住,从今天起,我会盯牢你,只要你犯下任何差错,我就将那份数据直接送给校方,让他们开除你。”
她应该毫不留情地抱起纸袋,立刻快步走向训导处,要求校方马上开除这名恐将作奸犯科的学生。但她却只是咬了咬下唇,转身离开叶君武,甚至替他留下余地……
目送梅绝招渐行渐远的背影,叶君武轻吁一口气,抓起手机,按下快速键,彼端的人出个声,叶君武随即开口:
“喂,照你说的办。嗯,就这样。”
将手机塞回口袋,叶君武在踱回教室的同时,又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走路的姿势大摇大摆,却丝毫末发现背后有一道锐利肃杀的眼光,正目不转睛地注视他……
半夜十二点。
梅绝招抓着一串钥匙,在黑漆漆的教职员大楼里窸窸窣窣地踮起脚尖细步前进,她双手在墙上反复模索,终于碰着一块像是开关的突起物。轻吁一口气,打开电源,亮晃晃的日光灯霎时照明了她的视野。
“以后要多吃红萝卜才行。”她嘟嘟嚷嚷地念着。自恃十项全能,就是一到晚上视力就特别差的弱点,让她每每碰上黑夜,便比一般弱女子还无助,只能说是自幼挑食得来的报应。
顺利将钥匙对准锁孔,喀一声,教职员办公室大门应声而开。梅绝招吹了一声口哨,伸手捻亮电源,踏着轻松的步子走向自己的座位。
为了闪躲方怡德锲而不舍的邀约,她足足装死了一整天--假装上厕所、伪装各节都有课,方怡德一有疑似将与她攀谈的迹象,她立刻拿出手机做出聊天聊得正热络的投入貌;一到下课时间,她更是避难似地逃之夭夭,却忘了自己的手机与皮包都还搁在座位上。
好险临到睡前,她惊觉自己的随身物品有短少,这才飞车赶回学校,向校警说明来意后,借了钥匙进办公室取物。
周休二日的假期里,信用卡、现金这些东西搁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难保不会遭人偷了去。她只是一介清贫教员,可不想负担被盗刷后数十万的庞大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