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没与他乡争辩,她浅尝一口粉红色的液体。果然是香槟般的甜酒,并没有酒精入喉的灼烧感。
热舞时段结束,日换上慵懒柔软的音乐,舞池内的人纷纷散去;不再嘈杂的店内沉寂下来,客人三五成群地围桌而坐、或赖在长沙发上饮酒聊天。
角色间不再有主从般的落差,叶君武与梅绝招两人的互动变得诡谲,好半天都只是各喝各的酒,没多说话,
终于叶君武先开了口:“我的手下死了。”
“为什么?”手下?难不成他真是潜入校园吸收学生入帮派的老大?梅绝招一肚子疑问,却没敢问出口,只是顺着他的话发问。
“是我的疏忽。”他狠狠灌了一口酒。“支援的人派得太慢,只来得及替他收尸。”
这么沉重的话题,梅绝招压根连接都接不上。虽然乎素凭借暴力行事,但还勉强算是良家妇女,更不可能涉足黑道世界。
即使心中七上八下地替自己班上的学生担忧,她一瞥见叶君武那痛彻心肺的表情,居然连质问或划清界限的勇气都起不了,只是温吞吞地龟缩在一旁,因为他的伤心而暗暗难过……
等等!暗暗难过?
梅绝招悚然而惊!她为他难过?为这个背景复杂的男人?为这个以神经病手法疯狂追求自己的人?
一定是被变态缠太久,连自己都有病了!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
不着痕迹地,梅绝招悄悄将自己的椅子往反方向挪动,试图与叶君武保持安全距离。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干脆直接开口:
“呃,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那、我先走了。”
话说完,正想快步逃离现场,右手却冷不防被从后抓住,叶君武厚实的手掌攫住她因紧张而冰凉的小手,牢牢握紧。
“陪我,一下下就好。”
梅绝招还来不及拒绝,整个人就被扯回座椅上,被握住的手仍陷在叶君武的掌心中,十分执着地。
脸红心跳!梅绝招无法忽略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脏,与右手传来的暖意。
上一个试图握她手的男人,在被她过肩摔后断了几根骨头;再上一个就不可考了。但现在,她居然被一个疑似黑道头子的男人牵着手,而且自己还很鸵鸟地不想挣月兑,只因为那股温暖令人心安得直想依赖……
完蛋了啦!
虽然从小到大谈恋爱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完,但她还不致痴愚到不明了什么是误溺爱河的征兆。这咚咚跳的脉搏、这火烫的脸颊、这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绪……
睽违甚久,她居然又起了恋爱般的感受。
对象却是集老学生、黑道分子、变态追求者等身分于一身的叶君武!
难道她真的因为太久没与正常男性共谱恋曲,因而饥不择食到这款地步?
救命啊……
吧台那边,梅绝招内心热烈上演着天人交战的戏码,在一旁的梅招弟则瞧得津津有味。
几百年没机会瞧见老四与人搞暧昧的画面,今天抽出她宝贵的时间将梅绝招拖来喝酒,果然值得!看她几杯黄汤下肚就胆子大得主动搭讪男性;更有趣的是,对方还眷恋地牵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哩。
这种情况下,肯定是老四也有那么点意思,否则那男人早就被摔得哀哀惨叫。梅招弟嘴角绽出坏坏的笑容,拎起挂在身后的西装式外套,走向吧台,趁着梅绝招没发现的当儿,大剌剌地将手臂搭在她肩上,亲昵一搂--
“看起来很愉快嘛?”
“哪、哪有!”
梅绝招绯红着脸否认,那娇羞的小女儿样比哈雷彗星还难得一见。明知道大姊回家一定会刻意渲染她在酒吧“钓男人”的事迹,梅绝招急忙想撇清关系--
“只是聊一下,又没干什么,妳不要想太多。”
手还被人家牵得紧紧地,却叫她不要想太多?
梅招弟挑着眉,品头论足地打量叶君武陡地阴沉下来的表情。
五官端正、极有阳刚气,尤其是两道墨般浓密的剑眉,用英气勃发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整体而言,是个深具吸引力的男人,也难怪老四沉寂已久的女性意识会被挑起……只是这男人的脸色似乎有些阴暗?
“这是谁?”叶君武板着脸瞪视与梅绝招状似亲密的美形男,声音像是被噎到一样怪异。
“她是我……”
“在外头玩归玩,不要忘了回家,嗯?”
没给梅绝招解释的机会,梅招弟发觉叶君武将她误认做情敌后,玩心大起,赶紧抢着截断梅绝招的话,又伸出手指捏捏她的下巴--
“没忘记带家里的钥匙吧?回来得晚了就自己开门进来。我先回家了,拜!”凑上脸在她颊上轻吻一下,不忘抛给叶君武一个胜利的眼神,梅招弟大摇大摆地往出口行去。
梅绝招抚着被大姊亲过的地方,内心一阵颤栗。
曾几何时,大姊居然变得这么肉麻?难道她真的隐藏了不可告人的奇怪癖好?
“……那个人到底是谁?”忍得快要吐血的叶君武双眼喷火地目送背影纤长的梅招弟离开。居然当着他的面与梅绝招搂搂抱抱?他都还没模过这里、那里跟那里啊!
径自离开夜店的梅招弟,在接触到星空下清凉的空气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嘴角缓缓浮现一抹弧--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有趣,她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喂?老三啊,妳现在有没有空?”教职员办公室内,梅绝招一手捧着学生资料册,另一手抓着行动电话。
“有啊,干嘛?”梅快招悠哉地坐在办公桌前玩笔,难得清闲。
“帮我查一下这个人,我念他的资料给妳听……”梅绝招按着学生小卡上的项目,逐字告知电话彼端的梅快招。
“叶君武……”好熟的名字,好像常听见。“妳查他干嘛?是他把妳怎样了、还是妳把人家怎样了?”
“想太多!”梅绝招啐道,“帮我查就好,废话那么多干嘛?”
自从前几晚在夜店内巧遇叶君武后,她就对他不良的疑似黑道背景耿耿于怀。不仅是怕他带坏她最最在意的学生们,更怕自己爱不对人,不小心栽在黑道大哥驭女无数的宽阔怀抱里。
什么人都能爱,就是混黑社会的不行!她在内心嘶喊着。爸爸妈妈有教过,歹路不可行,万一感情沦陷在这种男人手中,不但害人害己,更会一步一步走向沉沦的道路……
另一方面,叶君武已经十天没到校,说她不挂心是骗人的;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沉迷在他作风诡谲的追求之中……唉!
“我要回去上课了,晚上见。啊对了,回家时顺路帮我买四百块咸酥鸡。”
“四百块?妳猪啊?吃那么多!”梅快招讶然。
“请大家吃的啦。”梅绝招没好气地应道。
“怎么想到请大家吃咸酥鸡?中乐透了?”
“哪有!我只是不想让妳有机会煮饭。”花钱消灾,如果金钱能买到健康的身体与平安的消化器官,她愿意每天晚上请大家吃饭。
跋在老三发怒前切断电话,梅绝招将数据册搁回抽屉内。一转身,便瞧见方怡德笑吟吟的面孔。
“方老师。”梅绝招微笑着打招呼,心里却觉得怪别扭。自从上回初次交谈后,这位方怡德老师总是缠她缠得紧,平时有事没事便借故趋前搭讪,嘘寒问暖还兼伺候三餐,只差没问她晚上有没有踢被子、要不要人来陪陪这么恶心。
“这是我家附近最有名的煎饺,我尝过以后觉得味道还挺不错的,也给妳带了一份,趁热吃吧。”方怡德笑容可掬地拎着那袋煎饺,很顺便地就在梅绝招身边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