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乍暖还寒的春末,史家上下一片紧张,一伙人围绕在计算机前头,对着开不出来的网页无助地猛搓手。
“啊怎么都连不上去?”史爸急得一头大汗,每隔三秒就奋力敲击“重新整理”键一次。
史蔚宗瘪着嘴。“同时想开这个网页的人太多了啦。”
史爸的努力显然是枉费,网页画面始终停留在“无法显示这个网页”的错误讯息上头。史妈眼见网络无用,当下抓起电话拨打查榜专线,结果却是占线太严重,只闻嘟嘟声响不停。
“连电话都打不通!”史妈生气得差点摔电话,冷静片刻,想到电话摔坏了还要花钱买新的,还是温和平静地将话筒搁下。
“……你们干嘛那么紧张?”
史家次女史蔚琪喀滋喀滋地嚼着洋芋片,手执遥控器,慵懒悠哉地在众多购物频道间转来转去。
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
“不紧张才怪啊!”脾气最差的史妈横眉竖眼地向女儿嘶吼:“谁教妳推荐甄试什么学校不填,就填那个贵死人的『光邑』,万一全额奖学金拿不到怎么办?妳姊姊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妳怕啊?”
当年史家长女史蔚晴阵前落马,阴错阳差考上名望极高、学费爆贵的光邑学园,只得日夜兼差打工补贴学费,幸好祖上庇荫,让她遇见生涯中的有钱人--呃,贵人,才没有因过劳而死。史蔚琪明明成绩一流,怎么如此想不开,也填了这种贵族学院?
偏偏史蔚琪异常固执,家人好说歹说都不能动摇她分毫,硬是坚持己见。这种刚愎自用的小孩子,教作家长的如何不替她忧虑呢?
“我都不担心了,妳怕什么?”史蔚琪的双眼还是没有离开电视。哎呀!这个卖锅子的口才真好,不锈钢锅炒铁钉这一招应该学起来。
“我告诉妳哦,万一没拿到奖学金,我是不会帮妳付学费的。”史妈紧张兮兮地郑重声明。
先前曾惨遭朋友倒钱,让史家过了一阵餐餐喝清粥的清寒岁月;现在的史妈可是视钱如命,打死也不愿当替不懂事的小表付高昂学费的冤大头。
“喔。”史蔚琪又抓了一把洋芋片塞进嘴里,咬得起劲。
“喔啥?”被女儿漠视到此般程度,史妈终于怒了。
史蔚琪勉强将眼光移到老母脸上,对她脸上的不满相当不以为然。
“反正我一定拿得到奖学金啊。”
“哟--这么有自信?”史妈怪叫。这么自大的小孩,到底是谁生的?
史蔚琪修正母亲不够贴切的用字。“这叫自知。”
斑中三年,她一直是全校排名前五名。倒也不是天资比人聪颖,而是她深知用功读书的好处,因此别人在看偶像剧,她却在家连算五个钟头的三角函数;同学相约考完试后去唱歌解压,她却总是摇头说不,依旧准时返家--将高中三年来的英文单字全部复习一遍。
她不介意同学将她视为书呆子的看法,也不因为高中三年全无粉红色恋爱事件而暗自伤悲,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因此从不被外界所影响,极度坚定而万分努力。
考学测前,各科课本被她翻烂几十遍,远东版龙腾版三民版的参考书全都读得滚瓜烂熟,写过的测验卷可以淹没史家客厅。这样还拿不到光邑提供的全额奖学金,还有谁拿得到?
认真研究购物频道的兴致已经被气呼呼的老母打坏,史蔚琪没好气地“啪”一声关上电视,斜眼睨着史妈:
“妳这么担心,干嘛不打电话去姊姊那里问?”姊夫明明就是光邑的董事,这群史家的单纯人怎么就没想到要问问自己人?
史妈露出恍然大悟貌。“哎呀,对耶!熙棠是董事,没理由不知道。史蔚宗,不用查网络啦,我直接打电话去妳姊姊家问!”
史蔚琪翻翻白眼,对家人过于直线的行为模式感到无力。将电视遥控器抛到沙发上,她决定等这一阵喧闹平息后,再继续她的第四台购物频道推销研究。
“喂?请问史……傅太太在家吗?”
电话一拨就通,总是不适应女儿太早嫁掉的史妈,在称谓上头依旧顺不了口。
“喔,好,谢谢妳……喂?史蔚晴啊?我妳妈啦!我很好我很好,没有啦!我是要问妳,史蔚琪到底有没有考到光邑,拿到奖学金……嗄?什么?你们上个礼拜就知道了?那……怎么没立刻跟我讲?害我和妳爸担心得要命!”
“我就说吧。”史蔚琪哼哼两声,将吃光的洋芋片袋子揉一揉扔进垃圾简,伸着懒腰站起身:“就只有你们在那里穷紧张。”真是吃饱闲着了。
放下电话,因为被女儿吃死死而脸色异常难看的史妈只得没话找话讲。“好啦,考上了,奖学金拿到了,那妳现在要干嘛?”
“去卖锅子。”漫不经心的回答从楼梯上传来,史蔚琪早已溜到楼上的房间去了。
“卖锅子?!”
这是什么鬼回答?史妈差点气得喷血。
史蔚晴笨是笨了点,但起码老实诚恳;么子史蔚宗则是乖巧听话,念书方面也从不需要她担忧。可这老二,从小到大就让她老是胃痛,虽然成绩拔尖,但思考逻辑显然与地球人落差极大,个性也怪得不可理喻,让她这个做妈的完全不知从何管教起!
是不是当年妇产科别错名牌啦?她跟丈夫素来秉公守法,没理由孕育出这种小敝胎啊!
“老公,你知不知道验DNA要多少钱?”
想她一世清白,史蔚琪的血统绝对没有供人置疑的余地……来验个DNA吧,看看史蔚琪到底是不是抱错的小孩!
第一章
夏末秋初,太阳还是毒辣得很,在台湾经常要超时鸣叫的知了,即使到了九月底,依然唧唧叫得很热烈。凤凰花多半已落尽,只余下些许还盛开在枝头的艳红花办,显出淡淡萧索。
坐落于半山腰上,光邑学园校区内的气候算是凉爽宜人,不若市区盆地里的闷热,一阵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吹得学子们神清气爽。
新生报到第一天,校园内四处瞧得见吱吱喳喳、忙着与新朋友搭讪的小麻雀;同时却有更多的光邑老鸟,对大学环境见怪不怪,从幼儿园开始就在这学园里就读,对学校的熟悉度就像是自家庭院般熟稔,就连身边的“新”同学也泰半是高中部直升上来的老朋友,见着了面只需要寒喧几句,连装客气以保持清新形象的努力都免了。
因此这所谓的新生报到,远比一般大学更徒具形式,就连新班级的学生自我介绍,也沉闷得直教人爱困--
当然,除了几位大学才加入光邑学园的陌生面孔例外。
“嗳,同学,之前没见过妳,妳是哪里来的呀?”发现教室里有一名长相娇俏可人的女生,男性同胞的目光登时有志一同地盯住美女不放:“妳是考进来的吧?我们是直升的,对光邑超熟!等一下要不要去逛校园啊?我们负责介绍环境……”
坐在教室角落的史蔚琪冷眼瞅着不远处发生的搭讪事件,几位衣着入时、面露饥渴的男性热情地簇拥着美女,第N次庆幸自己不是美女,省却不少赶苍蝇的力气。
台上的学长姐看来也与大部份的大一学生相熟,言谈间完全没有陌生感,选吧部的节奏也相当明快,完全以陷害的方式将职责推给无故缺席或忙于把妹妹的人。
懊交代的事项说明过后,整间教室就陷入嘈杂中,严重阳盛阴衰的系上,零星几位女孩立刻获得班上同学的青睐,话题完全绕着她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