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史蔚晴坐在床边鼓着腮帮子。“你们那个……男主人怎么这么凶啊?”
林妈眉开眼笑地睇着梳洗干净后的史蔚晴。洗去一身狼狈后,怎么瞧都觉得这女孩长得顺眼,她清清秀秀,邻家女孩的亲和气质最得长辈缘。“妳说熙棠少爷哪?其实少爷人不坏,就是说话刺耳了些、耐性少了些、脾气火爆了些、态度冷淡了些……”
史蔚晴翻翻白眼。这样还不叫凶,那她史蔚晴就是似水柔情俏佳人了。“他叫熙棠?”
“妳不知道少爷的名字?”林妈诧异道。她还以为这姓史的女孩是少爷的新伴儿呢。“这家姓傅,熙棠少爷是老爷唯一的孩子,难免得宠,脾气坏些也是理所当然。”
“喔。”反正有钱人家的小孩都嘛娇惯难伺候,跟她这种小穷人八字不合啦。
“欸,小姐,妳试一试这件衣服,一定很配妳。”林妈挽着一席从沉湘匀衣橱内挑出的裙装,催促她换上。
“不要叫我小姐啦,听起来好别扭喔。叫我蔚晴就好。”史蔚晴笑呵呵地接过衣服,那既轻又软的触感让她好惊讶。她低头翻找衣服的卷标,看到一排G开头的英文,她马上如遭雷殛。
“林林林林林妈。”她双手捧着那席裙装,尽量离自己愈远愈好。“我可不可以不要穿这件?”
“怎么啦?”林妈疑惑极了。“不好看吗?”她觉得这衣衫很衬她呀。
“嗯哼,怎么说呢?就是太好看了……”史蔚晴嘟嘟嚷囔。“我已经欠了一台奔驰的修理费,等一下又把洋装弄坏了,我做一辈子苦工都赔不完……”
“嗄?”林妈愈听愈迷糊。
“没有啦,林妈,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那种一件三九九、还是两件五百的地摊货?穿那么贵的衣服我会很紧张耶!”要不然拿条抹布把她裹起来算了。
“这样啊。”林妈为难地踱向衣橱,左翻翻右找找。“湘匀小姐的衣服就这些款式,那件算是剪裁最简单的了……”
史蔚晴吞了吞口水,在胸前比了个十字架。“好吧!我穿。”
“衣眼换一换赶快下楼去,我都闻到厨房那儿姜茶飘过来的香味了。”林妈收走她换下的脏衣服,亲亲热热地领着史蔚晴下楼梯。
暗熙棠侧卧在白色沙发上,原先穿得笔挺的西装敞开几个扣子,领带被随性地拉到一旁,漫不经心的姿态充满了时尚雅痞的气质。沈湘匀的姿态与傅熙棠却是大相径庭,她中规中矩地端坐在茶几旁,脚上穿著绒毛拖鞋,怀里揣着一枚暖炉,鼻梢因喷嚏不止而通红,长发沿肩披散而下,像极了典雅的日本女圭女圭。
“少爷。”林妈笑咪咪地凑上来:“蔚晴小姐洗过澡、衣服也换好了,我让她在这里歇着,姜茶马上就送过来。”她说着便转身步向厨房。
史蔚晴谨慎小心地移动身体,为避免弄脏洋装、酿成灾祸,她索性踮起脚尖、抓住裙襬,一副芭蕾舞伶即将登场献艺的姿态。
“……请问妳这是在干什么?”即使专心于手上的企画书,傅熙棠还是忍不住注意到史蔚晴鬼祟的行径。
“这……没事,没事。”史蔚晴干笑两声,迅速移动到沉涊匀身侧的沙发,落座之前还紧张兮兮地察看坐垫上是否有陷阱。
史蔚晴转头,看见栖于一旁的沉湘匀,忍不住必心问:“湘匀,妳身体好一点没有?”
罢刚听林妈说,湘匀小姐自小身体就弱,大补小补从没断过,伤风感冒是家常便饭,真是“水人没水命”。
“好多了。”沉湘匀浅浅地笑。她早就习惯了自己三天两头的病恙。“妳穿这件衣服好好看哟!哪像我,穿起来好象瘦竹竿在晾衣服。干脆就送妳穿吧!”反正也不太适合她。
“不好吧,这很贵耶!”开玩笑,GUCCI的啊,搞不好裙襬的价格都比卖了她还值钱。
“送妳就送妳嘛。”沉湘匀嘴一嘟,口气不容拒绝。
“……那就谢谢妳喽!”史蔚晴眼珠一转,喔喔……这么贵的洋装,不知道拿去当铺可以筹多少钱……嘿,她愈来愈有赤贫子女的样子了!
暗熙棠不发一语,在一旁冷眼观察史蔚晴的举止言谈,嘴角还是那抹似笑非笑的弧。
须臾,林妈送上了姜茶,热气蒸腾中,史蔚晴与沉湘匀捧着茶杯取暖聊天。
暗熙棠瞅着史蔚晴此刻毫无心机的笑靥。在“香榭”餐厅里,她说自己是来应征服务生的,不是下人;看她的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又是一脸清纯学生相,再加上先前仇视奔驰车的戏剧化举止……
懊不会是穷人家的小女孩被富家公子骗财骗色,导致嫉富如仇吧?
那他还真该替她出一口气,纠正她对这世界的看法,以免今后她见车就搥、见人就打,危及国家百姓社会安宁……
“妳叫蔚晴?”傅熙棠突然一整坐姿,出声问道。蔚晴?为情?果然是她妈妈把名字取坏了,她才会为情所困。
突然听见自己被点名,史蔚晴吓得手抖,差点将茶泼到脸上。呼,好险好险,烫着脸不要紧,要是毁了衣服,她的资产又要锐减。小心抓稳茶杯,迎上傅熙棠的眼神,她很勇敢地直视回去。
“对……我姓史,史蔚晴。”她低头啜一口烫舌的姜茶壮壮胆。
暗熙棠皱眉。还姓史?这名字真的很糟。“我问妳,是不是有人对妳始乱终弃?”
“噗──”史蔚晴一口含在嘴里的姜茶瞬间喷出。她错愕地睁大眼:“什么始乱终弃?”
“喔……那看来是我猜错了。”傅熙棠看着林妈抓一条抹布赶紧前来收拾姜茶喷雾造成的混乱,庆幸自己坐得远,没被波及。“我本来以为妳那么讨厌名车,是因为与有钱人有什么纠葛……”
史蔚晴愣了愣,随后轻笑出声:“是有一些不愉快……不过跟或仙人跳无关。”他想到哪里去了,啧。“只是刚刚在餐厅被领班修理,一出来又差点被你们撞死,一时情绪激动啦!”
一时情绪激动就有那种爆发力?还真是活生生、会走路的凶器。
“妳要找工作?”他马上抓住另一个重点。
“嗯……找工读生的工作,没办法,谁教我考上一间很贵很贵的大学。”还砸坏了一台看起来很新的奔驰车。
“哪间?”他好奇地问。
“就光邑学园喽。”都怪她平时不好好念书,填志愿卡不集中精神,现世报来得比什么都快。
“光邑?”傅熙棠眉毛一扬,露出很有兴趣的表情。
史蔚晴被搞得莫名其妙,偷瞄一眼正在专心喝茶的沉湘匀,用手肘顶一顶她。“喂……湘匀啊,妳表哥是不是一直都这样?话讲得那么短、还都讲半句,很难懂说。”刚刚跟湘匀聊天时,才知道那个傅熙棠是她表哥,一开始她还以为他是她男朋友哩。
“我习惯了。”沉湘匀故作神秘地笑笑,却没打算为史蔚晴解惑。她也想瞧瞧表哥下一步要怎么做。
“妳家很穷?”傅熙棠又继续他不超过五字的问话。
“以前还没那么穷,可是自从我爸帮他朋友作保、对方卷款潜逃之后就很惨了。房子被查封、存款被冻结,现在只能住在一栋看起来像鬼屋的废墟里面。”干嘛他问她就得答啊?史蔚晴觉得自己很像正在接受侦讯。
“喔。”那听起来真的满惨的,难怪她歇斯底里的。
“喔?”这是哪门子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