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镜子碎了一地,也让救美的人们愣了一片。
无花睁开眼,愕然望着他心碎神伤的脸和受伤流血的手。世界仿佛在刹那静止,连心脏也停止跳动。轻轻吸气,她战栗着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比她更想问自己为什么?看着她冷凝的脸,他的掌竟打不下去,心仿若撕裂般绞痛。为什么?他僵硬地摇头,转身不再看她,分开众人走向门口。
“等等!”无花叫住他,“我明天开始上班,你下午到我那里去做导通术!”
“我不会去!”他冷冷地答,头也不回。
“你会去的!”她是如此笃定,“去了,有朝一日你总会知道我对橙子做过什么。不去,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玉珏明目光闪烁,终于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去。
周丹臣左望右望,接到玉夫人使来的眼色,忙大呼小叫地追出去:“喂,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野人吧,不醉不归!”这回是玉珏明开车,周丹臣手指前方大声念这句台词。
“十杯威士忌!”一进门他就自作主张替玉珏明叫酒。谁知玉珏明毫不领情,只是无力地靠在吧台上说,“一杯苦丁茶。”“什么啊?搞了半天是我自作多情?”周丹臣撇撇嘴,只得一人独饮。
一杯苦茶下肚,玉珏明竟“扑通”一声扑倒在吧台上动也不动。周丹臣吓一跳,“奇了,茶也会醉人的吗?”拿过他的杯子尝了一点残汁,立马“呸呸呸”吐出来,“真够苦的!难为他一口气吞下去,怪不得动弹不了!”只好认命地扶起他再次当起搬运工。
“车钥匙呢?”从他裤兜里模出钥匙串,周丹臣不由一声怪叫,“哎呀,认识你这么久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怪癖,一个大男人居然随身挂着一只粉红猪!啧,够恶心的!”
车刚开动,玉珏明忽地睁开眼,目光灼灼,“去你家!收留我一晚,我现在不想回家!”
“就算不想回家你自己也还有公寓呀!两个大男人同居一室像什么话?”说是这么说,周丹臣还是边唠叨边驶向自己家。
玉珏明忽叹一口气轻声问:“我是不是不该娶她?”
周丹臣瞟他一眼,坏心眼地答:“是,你确实不该娶她!”
玉珏明皱眉思索一会,又问:“可我为什么会娶她呢?”
周丹臣这回相信他是真的醉了,“你是上当受了骗!跋快跟她离婚吧,孩子就留给你养好了我不跟你争,将来我跟她再另外生一个,嘿嘿!”说着就傻笑着做起了美梦。
“咚!”突地一记凶狠的铁拳直轰上他滴口水的脸,打得他身子一侧,方向盘打滑,“嘎——”车子向路边的护栏直撞过去,惊得他狂踩刹车,“吱——”坐在车内都看得到车轮刮过路面溅起的火星。
周丹臣吓得手脚发颤,回过头便吼:“你疯了?我在开车知不知道?你是不是……”
玉珏明却一伸手卡住他脖子,阴森森地问:“你刚才说什么?你要跟她再另外生一个?”
周毫不避讳,扯下他的手挑衅道:“是,那又怎样?我可告诉你,从见到无花第一眼起我就爱上她了,只要她点头我马上带她离开你这混蛋!”
玉珏明暴怒,咬牙握紧拳又朝他面门轰去。
周丹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森然道:“听着玉珏明,我看你不爽已经很久了,早就想狠狠揍你!车里空间小我们到外面去分个胜负!”
于是人来人往的马路边,只见两个大男人四目喷火地扭在一起殊死搏斗。
几分钟后,“呜呜——”警车呼啸而来把这对仇人一窝端上车又呼啸而去。
玉开诚夫妇匆匆赶到警局时那两家伙蹲在角落还兀自如斗狮般互瞪呢!
“玉院长啊,”警长是认识他们的,“拜托你好好教育一下令公子吧!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在大街上争风吃醋为了一个女人打架,像什么话?”
玉珏明闻言暴跳如雷,“放屁,我才不是为女人打架!”
“啪!”玉开诚重重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混蛋,怎么跟警长说话的?”
交了保释金领着两个大男人出门,玉氏夫妻都垂着头面上无光。周丹臣道过谢便头也不回地离去,玉珏明也想开溜,却被一把拖住。
“不准走,给我乖乖回家!”
“我真的不想回去!”他为难地皱眉。
玉夫人叹着气道:“放心吧,无花不在家。听到你打架的消息她就收拾东西回去她以前的房子住了,她说你回去可能不想看到她,所以……”
玉开诚实在看不下去,恼火地拍了儿子后脑一掌,“臭小子,你究竟要无花为你做到什么程度才会满意?”
玉珏明答不出,也不想答。每个人都怪他,可又有谁明白他心里的苦楚?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坐进父亲的车,双手捂住脸。忽地指间便落下泪来,止都止不住。
是谁说女人认真时最美?他一点也不喜欢看她认真的样子,戴着白口罩全神贯注地在他身上工作。当他是什么?一台机器?一堆零件?
他动也不动地躺在手术台上,极其不爽这种感觉。不应该是这样的,而应该是那样、那样,再那样……
无花忽地抬头奇怪地瞟他一眼,“你想到什么居然会兴奋起来?”
他没好气地翻白眼,“你这样弄来弄去我当然会兴奋!”
“不,你已经麻醉了不应该兴奋!”
身体虽然麻醉,心可没有麻醉!他想反驳,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又是一年的春天来到。
钟声敲响时,无明便按以往跟母亲住的惯例站到椅上大声宣布新年计划:“我要拿所有的第一名!”这不难,他本来就是第一名,“还要妈妈爷爷女乃女乃太女乃女乃每天都快乐,嗯,还有爸爸。”这可有点难度,“还要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叫我哥哥!”这个难度就未免太高了,因为每个同学都比他大。
玉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无花,你把明明带得真好!”
无花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瞟玉珏明一眼。他却面无表情地举着一张报纸在看,似乎身边人全不关他的事。
有谁知道其实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心中翻翻滚滚不知是何滋味。一个男人像他这样本也该知足了吧?有乖巧的儿子、有成功的事业、有车有房子,还有这样一位……妻子。他的目光斜斜掠过报纸边沿偷瞟无花一眼。她正望着儿子满脸俱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她从未这样看过我!他忽地皱眉,不悦地把目光调回报纸。她对着我时总是冷冰冰,甚至远不及面对周丹臣时的亲切,似乎根本就厌恶我得很。既如此那为什么还非嫁我不可?她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吐出一口气,不耐地把报纸翻弄得哗哗作响。
夜深,无花缓缓踯躅在街心公园。走到一棵樟树前她停下轻轻抚摩树干,弹指间便是十年,小树都已长成大树了呵!想当初,她便是躲在这棵树下,本无意偷听,上天偏把情人间的喁喁蜜语送到她耳里。那天下了雪,把她的一颗心层层掩埋。今天也会下雪吗?
她抬头望望满天星斗,晴朗得连风都没有一丝,让人察觉不到冬的寒意。她靠着树干慢慢滑坐在地,鼻端立即嗅到草地的芬芳。已经枯萎的和在冬阳下发出新芽的草交织成一张柔软的毯,抚上去满手都是温馨。草是世上最顽强的生命,记忆中的那个酷寒的冬天,她曾在一方墙角见过冰封的碧草,雪后阳光下晶莹灿亮。再没有比那更美的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