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西域也有罂粟,和中原的大不相同。”采成熟果子里的汁液,烘干提纯,掺在食物里,无色无嗅无味,任再高明的舌头也尝不出来。当时吃了,并不怎样。可是长期服用,就会慢慢消磨人的力气和意志,最后变成依赖食罂粟而生存的废物,然后便是等死。
家乐脑中回忆自己看过的所有医书。提到西域罂粟的几乎没有,那么它的毒该如何去解呢?也是一片空白。
家乐犹如困兽般在房中走来走去,然后又颓然坐下,心如死灰。
一阵环佩丁冬,然后珠帘一挑,耶律明珠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了一壶酒,几样精致小点心和两个杯子。
“师父,你起来了!”她将托盘放在几上,声音依旧温柔婉转。
“你倒是恢复得很快!”家乐冷冷地指出。
“师父你太实在了,一点情趣都没有!”
“这话听着耳熟!你不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家乐竟有心情打趣。
“来,师父,吃点心,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这是翡翠水晶包,这是桂花连营糕。”耶律明珠把点心一样样拿出来,“还有这个,我知道你爱吃辣,特地去学做辣枣,你尝尝。我第一次做,也不知好不好吃!”
家乐拈起一颗扔进嘴里:“味道不错!”她赞道,然后又吃了其他几样点心,连连点头,“不错真不错!你的手艺比我好多了!”
耶律明珠斟了一杯美酒递到家乐手里,见她想也不想,一口饮尽,奇道:“师父,你不怕我下毒吗?这样吃法!”
家乐坦荡荡一笑:“那又如何?还能差得过现在吗?”
耶律明珠痴痴盯着她,然后也给自己斟一杯酒,一饮而尽。
嘴里喝下酒,眼里马上就滴下泪来:“师父,你为什么是女子!多少王侯将相向我求亲,我理都不理。
好不容易自己看上一个,却是女人!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她又喝下一杯酒,忽地站起来,瞪着家乐,怒意勃发:“你既是女人,为何要那么冷漠?”
家乐心里接一句:“冷漠也是罪过?”
“你既是女人,为何要对我那么温柔?”
这就更离谱了!温柔?有过吗?
“我癸水来时,我痛我的,关你何事!为什么要给我贴膏药止痛?”
天哪!难道这也做错了?
“我被蝎子蜇了,死了就算了!你为何不要命地帮我吸毒?”
见死不救,岂是君子所为?
“你为我做了这些,然后你再告诉我你是女人!和我一样,也是女人!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狠?”
事实如此啊!难道还回娘肚子里再生一遍?
“你明知我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你还要这样对我,你好没良心!”耶律明珠说着便哀哀痛哭,举着酒杯,东倒西歪,似乎已醉得厉害。
家乐走上前,扶着她,拿下酒杯,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拥在怀里,问。“解药在哪里?”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卑鄙,但现在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耶律明珠醉眼迷蒙地看着家乐:“解药?解药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耶!我把它交给爹爹保管,不知道他放在哪了!”忽地又格格笑了起来:“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偏不让你跟那个该死的大胡子双宿双飞,我要拆散你们!”
没关系!问不出解药的下落,那打听一点别的总行吧?
“无双,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爹爹是谁?”
“你想要打听我爹爹好去拿解药么?我告诉你也无无妨,反正你拿不到!你现在内力全失,连一个庄稼汉都打不过,何况是我爹爹?”
家乐闻言不禁黯然,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真气涣散,内力全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想要离开这个布满侍卫的金丝牢笼就很困难了,还去夺解药,谈何容易?
耶律明珠倚着她的肩,轻声絮叨:“我告诉你哦!
我爹爹是八王爷耶律臻,他对我很好,可他不是我亲爹。我亲爹是谁?嘻嘻!你也认识,不过我不告诉你!
我娘叫风醉荷,风中喝醉的荷花,嘿!她还有一个外号:素罗刹。罗刹也有吃素的吗?我娘就是!她是使毒的行家,却从不杀人。她教我使毒,却又不许我害人。咦?那我学了使毒用来干什么?
“幸好娘只嫁给爹爹十年!十年一到,她就走了,也不管我了!好,她不管我,我就杀人!可是爹爹又不许了!那我去杀汉人总可以吧!我说我去做奸细,爹爹还警告我不许涂炭生灵。咦?在井水里下毒也是涂炭生灵吗?我又没把毒药塞进别人嘴里,是他们自己要喝的嘛!”
家乐握紧拳头,忍不住要一拳挥到耶律明珠美艳无双的脸上。半晌,松开拳,仰天长叹,问道:“那天晚上,你一个人是怎么把我掳来的?龙郅没追上来吗?”
耶律明珠一脸得意:“我算准了你那晚会去找我,早就备好一匹马在树丛里等着,还月兑光衣服下河洗澡。
我料你看到我的身体一定会晕头转向,马上拜倒在我脚下乖乖跟我走。可是,”她无奈地叹一口气,“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你居然是个女人,看到我的也无动于衷,还咄咄逼人。我只好将你迷昏了掳上马带走。
那该死的大胡子马好快,一会就追上来。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说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大胡子不敢靠近,却还是远远跟着。
“到了两国交界处,他不顾一切就要扑上来抢你,他似乎料定我不会杀你。但我可以杀我自己呀!我把刀转而架在自己脖子上说:“你带他回去也只是个废物,他身上的毒只有我能解,我死了他就死定了!’大胡子不信,说你师父定能解毒。我说你不信就试试看。
“大胡子投鼠忌器,只好眼睁睁让我带你走了!炳哈!”耶律明珠仰头狂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该死的大胡子,终于被我扳倒了一城了!”
家乐奇道:“你似乎从头至尾就看龙郅不顺眼,这是为何?他得罪过你吗?”
“哼!我又岂止看他不顺眼!凡是跟那个人有关系的我都恨之人骨!偏偏又从不让我靠近,害我都没机会算计他!”
“那个人是谁?”
“我偏不告诉你!”
“你对我下毒是不是也是因为那个人的关系?”
“你以为呢?”耶律明珠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家乐几乎要痛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了。
“素罗刹,”她喃喃地念,忽地灵光一闪,“血郎中!
那个人是不是我师父?你母亲跟我师父有何过节?”
“为什么一定是我娘跟他有过节?难道我就跟他没过节吗?”
耶律明珠不满地嚷,家乐好笑地摇摇头:“怎么可能?你年纪比我还小,我师父怎么会冒犯到你呢?”
耶律明珠忽地离开家乐怀中,大叫大嚷:“他就是冒犯到我了!他就是对不起我!我恨他,我恨死他了!”她扑倒在地,号陶大哭。
家乐看耶律明珠哭得浑身颤抖,也不禁心酸。她实在想不通师父给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让她哭得肝肠寸断。
家乐默默地蹲下来,轻抚耶律明珠丝缎般柔滑的长发,许久,终于她慢慢平静下来,有一下没一下抽动着。
家乐索性往地上一坐,扶起耶律明珠的头枕在自己膝上,然后往后一躺,两手交叠,枕于脑后。望着白纱帷幕,红木顶梁,幽幽地道:“既然我是他的徒弟,那么他欠你的,就由我来偿还吧!”
耶律明珠猛地坐起身,泪水洗过的双眸更加清亮,灼灼盯着家乐的眼:“你可不许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