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乐替喜儿高兴的同时却觉一丝淡淡的哀愁袭上心头,从不寂寞与思念的她被这两种陌生的滋味搅得有些不安。
左政看她的目光仍是不冷不热,言辞上倒是收敛了许多。
是看在秦大人的面子上吧!家乐讽刺地想。
左侍郎倒是十分高兴,摆了丰盛的酒席宴请亲家公全家。
秦怀岸看见久违的女儿,不由眼眶潮湿。家乐走上前,轻轻唤了一声“爹”。
秦怀岸大喜过望,女儿何曾这么主动过!以前求她叫她还不屑呢!以为是女婿教有方,当下便大大夸讲起左政来。
“哎呀!左侍郎,府上四位公子个个都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光夸自己女婿也不大好意思,顺便连几个兄弟一起沾光。
左省身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秦兄府上三位公子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啊!”
一顿酒喝下来,宾主尽欢。
家乐只吃几口便悄悄离席。喜儿把孩子往女乃女乃手里一塞,匆匆追上来。
“小姐,我看你自回来这几天都闷闷不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你又看我什么时候乐过了?”家乐反问。
“不同!你以前那样叫做心如止水。现在却完全不一样,甚至还常常发呆,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小姐,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喜儿的?”
“没有!”
“有!小姐,你是不是怪我抢了相公?”喜儿一脸歉然。
真是荒唐!家乐摇头:“怎么会呢?他是你的相公啊!”
喜儿急了:“小姐,你别这样!他也是你的相公啊!
我今晚就叫相公去你房里好不好?”
家乐眉头一皱,厉声说:“胡闹!我有这么说过吗?
你只要看好他,别让他随便上外面女人的床就够了!”
说完疾步回房,想到将和左政亲热,只觉没来由一阵不适。
她关上门,掏出贴身佩戴的玉龙坠,紧紧握住。
心里已满满驻进一个人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别人半分。
可那个别人竟是自己的丈夫!
③③③
新帝登基免不了广征秀女。左家最小的女儿左媛被御笔点中。
一时之间,左府上下,有喜有忧。
“老爷啊,你快想想办法!媛儿体弱多病,又天真善良,哪里应付得了宫中的勾心斗角啊!”左媛的生母宫夫人急得不得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左省身两手一摊,“这不得怪你自己。送媛儿去乡下养病就算了,还给她请几个夫子。请了夫子也就算了,还到处去宣扬媛儿才貌双全,艳冠群芳,生怕别人不知道。现下被皇上亲笔点中,除了乖乖送进宫去,还能怎么办?”
爆夫人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不过夫人也不用担心,媛儿进宫是好事呀!如今宫中后位虚悬,说不定咱们媛儿有这个福分可以母仪无下呢!到时我就是国丈了!炳哈?”
“就知道做你的千秋大梦!”官夫人气得拂袖而去。
左媛是个柔弱美丽的姑娘。一回府就赢得几乎所有人的喜爱。
“小姐小姐,”喜儿叽喳叫着冲进家乐房中:“援姑娘回家了,长得跟天仙似的,你不去看看吗?”
家乐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她路上受了风寒,有些咳嗽,坐了一阵又心口疼,听说是老毛病,一治了十几年还不见好。”喜儿状似无心地念叨,见家乐起身往外走,不由窃喜。
左媛被众星捧月般捧进闺房,斜卧床榻,手捧胸口,微蹙眉心,好一个病西施。
家乐一进门就看见这幅图画。
左媛见又有人进来,意欲坐起,却被宫夫人按回去,只为她引见:“这是你二嫂,秦大人家的小姐,闺名秦家乐。”
左媛喊一声“二嫂”,朝她点头微笑。
家乐走上前模模她的脉,不由摇头叹气。
“怎么了?”宫夫人紧张地问。
“没有,什么病也没有!”。
“那为什么会这样?”宫夫人不相信。
“足不出户,就会食欲不振。长期如此,自然四肢乏力,身体虚弱。”。
“那媛儿心口痛又是怎么回事?’”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事儿您得问她自己。”家乐一语中的,朝左媛眨眨眼,立刻见她面泛桃红。
家乐淡淡一笑,转身出门。
③③③阳春三月,风和日丽。
左府一众女眷在后院放风筝。
“六妹啊,听说你跟大少爷、二少爷都走得挺近嘛!”左侍郎的五夫人赵姨娘酸溜溜地对采茹说,脸上带笑,眼角含鄙视。
“哎哟,赵姐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我采茹虽不是好人家出身,却也懂得什么叫三从四德。两位少爷,那都是老爷娶我进门之前的事,早就忘了,现在还提它干什么?”采茹手里拉扯着风筝线,也是一脸假笑。
“既然忘了,那为何你对二少女乃女乃和喜儿那丫头都看不顺眼呢?”
“秦家乐那死女人阴阳怪气,你又看得顺眼了?”
“那倒也是,怪不得二少爷碰都不碰她!”
“碰她?长得既不漂亮,又呆板无趣,碰一碰只怕会掉一地鸡皮疙瘩!”
“哈哈!”两个女人笑成一团。
“两位姨娘请自重,不要在人背后说长道短!”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左媛,满面寒霜地盯着她们。
左媛年纪虽轻,可身份特殊。两人也不敢得罪,只好讪讪然走开。
采茹脸一沉,手中拉着线使劲一拽。线断了,风筝摇摇晃晃坠到假山上。
众女眷叽叽喳喳嚷着要去叫男仆来帮忙。
采茹把长裙一擦,说:“不用了,一定要叫男人来吗?我以前还爬过比这更高的呢!”
她走到假山下,手脚并用往上攀爬。
假山虽不高,却是怪石嶙峋。
采茹气喘吁吁爬到顶上,伸手抓住风筝,举起来兴奋地挥舞:“看到没有!我拿到了!”
忽地脚下一滑,“啊——”
③③③
“小姐小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喜儿一阵风似的冲进门,“你知道吗?采茹那贱女人终于遭到报应啦!
她从假山上摔下来跌断了腿!刘大夫说不可能恢复原状了,即使接好也是长短脚!那贱女人死也不肯让刘大夫接骨,正在那呼天抢地呢!炳哈,真是报应!”
见家乐已在翻箱倒柜,奇道:“小姐,你干什么?
你该不是要去救那个贱女人吧?啊?你真要去?小姐你可真是菩萨心肠,什么人都救!哼!算那贱女人走运!”
家乐拿了一个药罐,两块夹板,一卷绷带,匆匆出门,直奔采茹房中而去。
老远她就听到采茹的哭嚎声和众人的劝慰声。
家乐推门进去,只见一屋子人,左元、宫夫人、赵姨娘、几个丫环,还有常来府中看病的京城名医刘大夫。
刘大夫垂手立于床边,不住劝道:“六夫人请宽心,老夫一定竭尽全力!”
采茹满面泪痕,边挥手边叫:“走开,你这个庸医!
我不要你治!我才不要变成瘸子!”
家乐走近看她露在外面的小腿。右腿只有些皮外伤,已稍作处理;左腿却整个扭曲变形,看来确实伤得不轻。亏她还有力气大叫大嚷,竟没有痛晕,实在是毅力惊人。
“这伤也并非完全不能复原!”家乐把手中的药罐递到刘大夫面前,“试试这个。”
“是什么?”刘大夫有些迟疑地接过。
“断续膏!”家乐答。
“我不要!谁知你是不是要毒死我!”采茹一见是她,更厉害,两手乱舞。
“夫人少爷你们要为我作主啊!这个贱女人早就看我不顺眼,早就想害死我!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又怎会落得这步田地!宾!宾出去!我死也不会用你的东西!”采茹声嘶力竭地叫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