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自己的儿子气急败坏的神情,福晋心里当然有几分底,知晓他在顾虑些什么。
为此,她只好厚着脸皮再开口问:“呃……裴兰,我有个问题对你来说可能失礼一些,还望你海涵,不要与我这个老人家计较才好。”
“福晋心里若还有疑问,尽避开口就是。”
“裴兰,你是个聪明人,一定一眼就可以看出我们家徒四壁,实在拿不出什么银两做买卖,所以……”
话听到此,聪明人一定能懂;裴兰不笨,再加上福晋那局促不安的神色,她立即心领神会,“这问题我昨日已经跟玄骥兄讨论过,福晋只管宽心,不用多虑。”
“我不要!”昨日所约定之事,玄骥不曾当真,这种占尽别人便宜的小人行径,他不屑为之。
听他怒喊不要,裴兰了悟的一笑,心忖:玄骥这人倒有几分可取,人虽穷,还穷得有几分志气。
不错!这样的人挺值得帮忙,况且帮他等于是在帮自己,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想来玄骥兄心里顾虑的该是怕占裴兰的便宜吧!”
一句话道破在场所有人的心思,玄骥听了是满脸的不自在,豫亲王则羞愧的低头不语,老福晋更是一脸的沮丧。
看他一家人的脸色,裴兰先绽放出一抹安抚的微笑,跟着才开口:“其实这事玄骥兄真是多虑了!说穿了,裴兰也同你一般身无分文,能帮的不过是在下的一点薄面,与朋友间的诚信罢了!”
一番话下来,两位老人家的神色便见好了许多,可那最重要的人却依旧是一脸犹豫。
“玄骥兄该没忘记,裴兰所做的一切并非全为了帮你。”这句话能听到的只有他与她二人。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霎时将玄骥心里的疙瘩完全除去。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裴兰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位身分娇贵的琉璃公主呢?
他帮他重振豫亲王府往昔雄风,而他则答应自愿放弃与皇族公主的联姻之约,这是两厢情愿的条件交换,谁也不吃亏的,不是吗?
那他又何必再为此事耿耿于怀?
对吧!
第3章(1)
“毛叔本名华铁毛,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魁梧雄壮,嗓门特大,为人更是爽朗且不拘小节,待人以诚,可说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所以,待会儿你见着他时,表现毋需过于拘谨,更别把官场上那一套拿出来在他面前耍弄,一切但求自然就好,知道吗?”
在裴兰与玄骥两人踏入华府大厅,等候仆人进去通知毛叔有客来访的空档,裴兰赶紧把毛叔的喜好与性情详细告知予他知晓,就希望能帮他留给毛叔一个良好的印象。
“知道了。”不亢不卑向来是他待人的态度,这点哪还需他再来费心叮咛?真把他给看轻了不成。
知道才怪!以他那副对人爱理不理的倨傲态度,连她都无法忍受了,更别说毛叔那个怪人。
可她也懒得多费唇舌,再去纠正他的态度。
避他是好是坏,总之她该说的已经全都对他说得一清二楚了,是福是祸,一切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就在裴兰与玄骥两人相对无语,气氛越见紧绷时,倏地传来一道极为浑厚豪爽的笑声。
笑声由远而近,跟着出现的是一位高头大马、身材魁梧的中老年人。
玄骥看到这老人出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裴兰对他的形容还真是恰如其分。
只见他一看到裴兰,一张豪气的嘴笑得更开更大,长腿一跨,三两步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跟着大掌往她纤弱的肩膀一拍,笑得更是夸张。
他笑得开怀,裴兰却痛得龇牙咧嘴,连一旁的玄骥看了也不免替他担忧,担心他纤弱的肩膀承受不住老人粗鲁的一掌。
“你这小丫——”
肩膀被拍的痛处才稍稍退去,裴兰又听这粗心的老人差点泄了自己的底,赶紧打断他的话道:“毛叔,我俩算是旧识,有啥贴心话可以待会儿再聊,你可千万别怠忽了我这‘小子’今日为你带来的贵客啊!”她有心强调“小子”二字,意在提醒他小心言词,切莫泄漏了她的真实身分,还不忘边眨眼对他示意,就希望他能看得懂、听得分明。
没错!毛叔是她所有朋友中唯一知晓她真实身分的,更是提供她伪装道具的幕后藏镜人。
总而言之,裴兰在他老人家面前是没有任何秘密的,只因他实在太过精明,才刚认识就一眼识破她女儿家的身分,害得她想狡辩也无能。
“喔……”看这丫头猛眨着眼,华铁毛初时还不能领会,等看清楚她身旁还站着另一个年轻人,他方才顿悟。“有贵客在啊!华某失礼了。”
“毛叔,您客气了。”玄骥话虽说得极为平静,可心里却充满疑虑,只因方才这老人一时的口误。
小丫……丫什么?鸭子还是丫头?
鸭子这答案,玄骥很直接就把它给否决掉,只因他看得出裴兰与那毛叔之间的情谊深厚,老人家绝不可能把如此不雅的称号冠在他身上才是。
若是丫头呢?倘若真是,那是否意味着裴兰实际上是个女人的事实?
因为这份疑虑,玄骥忍不住多瞟了那黑脸小子几眼。
正与毛叔忙着窃窃私语的他,乍然一看,实在无几分姿色,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只有“黑”这个字。
可若仔细观察她的五官,玄骥方才发现,这黑脸小子……喔,不!懊说她是个黑脸姑娘,长得可真美呢!
她脸上的肌肤虽黑似煤炭,却掩不住她那张娇俏有形的鹅蛋脸;翦水似的秋瞳,恍如一池幽深的潭水,眨呀眨的泛起粼粼波光;鼻子高挺有型,带有她性子的倨傲与倔强;那抹朱唇虽未沾染任何颜料,却红女敕得恍如熟透的樱桃。
原来这女人的姿容堪称绝色,若不是方才毛叔口快,自己可能就要错过这样一个美娇娘了。
她竟是个女人,裴兰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这事实给玄骥无比的震撼,他想起昨日与今日跟她相处的种种,她的慧黠、她的精敏、她的倔强与倨傲、她答辩无碍的口才,哈!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对了!她曾说她与琉璃公主交情甚笃,难道她与琉璃公主是亲密的手帕交?倘若是,那琉璃公主呢?她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琉璃公主能与这样的女人结为闺中密友,想来她的性子应该不如外界所传那般不堪才是。
就在玄骥想得出神之际,耳旁倏忽传来——“玄骥兄,玄骥兄!”
“嗄?啥事?”猛然惊醒的玄骥带着一脸的迷糊问。
“你到底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连我在叫你也听不见。”真是!这男人也未免太漫不经心,竟选在这重要的时刻魂不守舍,当真是不知长进。
“对不住、对不住,我方才一时失了神,没听到你在说什么,能否请你再说一遍,我保证仔细倾听。”没错!他的推断果然没错!裴兰果真是个女人。
且看她那嗔怒的神情,既娇又俏,娇俏中又隐有几分媚态,试问一个男人怎可能有这样的表情?
就是这样的表情,让玄骥更能肯定她女儿家的身分,只是表面上他依旧不动声色,怕吓走这唯一了解琉璃公主的女人。
喝!听听,那身分尊贵、性情高傲的贝勒爷竟开口跟她道歉!这种事可不容易发生,因此,裴兰不得不原谅他方才的错误。“我说,毛叔已经答应让我们先拿货,等卖完了货再来跟他清帐;所以,现下我们可以动手搬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