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太多了,所以才会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她的心绪还是无法平静下来。“真不明白,为什么在梦中我会吓得逃跑?他是我最爱的人,不是吗?”她摇摇头。“在现实中,我才是拚命追他的那个人……”目光变得蒙眬。“即使他满身都是血……”
“那只是梦!别再想了!”他轻轻将她推回枕上。“快闭上眼睛再睡吧!”
她拉住他,眼神露出哀求。“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不敢再睡了,怕再梦到浑身是血的冀东玄,吓得她心脏都快停了,此刻萦绕在她心头的不安和难受,仍挥之不去。
他看了看她,轻轻点头。“好!”在她身边躺下,一如他们在海边屋子时的情况,只是今日需要慰藉的人换了。
两人面对面侧躺,互相看著,了无睡意。
“这里没有海涛声伴眠,睡得著吗?”她起了个话头。
他苦笑,她果然了解他。“嗯!一直游移在似睡非睡之间,不过比起前两天好多了。”
“前两天怎么了?”
“嗯,想你想到睡不著。”他很老实地说道。
她听了不觉睁大眼睛。“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我说的是真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希平流露出有些悲伤,又带著无奈的神情。“你离开后,我的周遭突然变得好安静、好安静,静到我以为所有的声音都随你而去,一点音乐都听不到……”他眼神飘过她。“其实我应已习惯这份安静,可竟莫名怕了起来,不!应该是说厌恶。”他视线再度回到她的脸上,露出苦笑。“怎么办?你让我开始害怕孤独了。”
他从没这么恐惧过,洛宾死后,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一个人一直过下去,直到死,可因为她的出现,使得原先所习惯的生活起了波动,再也难以平复。
曾认定自己不会再在意任何人了,可对她……就是放不下。
为什么会这样?他想找出答案,所以离开了小岛,追随她而来。
她的心因他的话而感到刺疼,原来如此。
其实害怕孤独的背后,是个受伤累累、害怕与人接触、怕再度受伤的灵魂呀……
看进他的眼,从他的眸中看到反射的自己——呼应的是另一个孤独的灵魂。
其实她也有这种感觉,尽避才与他相处短短不到几天的时间,但有某部分的自己遗落在他与那座岛上,而在她离去时,亦带走某部分的他……
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他们,有著双子的命运和缘分吧?!否则上天为何要安排他们在最孤寂、无助的时候相遇呢?
蓦地,一个念头形成了,而且愈想愈觉得可行,她坐起身,并将他一并拉起。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那我们一起生活吧!我们两个一起组成一个家,一直在一起。”父母已不在,手足皆有自己的家庭了,而她的爱人……则要与另一个女人结婚,她无所牵累,孑然一身了。
他的情况也和她差不多,没有至亲、没有挚爱,同样孤单的一个人,而他俩却又是这么的契合……
组一个家,一直在一起,互相关爱、照顾……
希平被这个想法给震撼到,在细思过后,他并不排斥,甚至有点跃跃欲试。有个家人呀……但另一层顾虑立刻涌来。
神色凝重地看著她。“能一直在一起吗?”一层阴霾蒙上他的脸。“如果有一天,你再度爱上另一个男人——”
她摇摇头。“不了!如果可以选择,这辈子我情愿不要再主动爱上人,我宁愿选择被爱、被疼,然后我再爱他……”看向他。“你可以吧?不要爱情没关系,是亲情、是友情……”说到此,她梗住哑声。“只要是爱,不会伤人的爱就好……”觉得自己要被分为两半了,理智告诉她,这是她所选择的,所以现在还能坚强面对这一切,情感则像被强酸融蚀一般,痛极了,她不想再去掀开,去面对!
他伸手模模她的脸,她神色是那样的脆弱、透明,好似玻璃人一般。“你现在当然会这么说,但是——”他很想,可理智却让他无法马上开口答应,因为说出口,便是承诺,用他唯一、仅剩的心所建立的,如果得再一次面对分离,他绝对受不住。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
“先别这么急,这段时间我们会在一起,一起度过你这个难关,我们再想想未来该怎么走,好吗?”他柔声说道:“这是一辈子的事呢!”
她听了之后安静下来,良久,她点点头。“好……等过了这一关再说。”现在的她,就像独自掉落在茫然大海的人,急著想抓到一根浮木。
“睡吧……”
“嗯!”
两人再度躺下来,蓝翎闭著眼睛,试图再找回睡意,她不敢让自己想事情,只能专注地想一张白纸,让脑袋空白,同时也感觉到希平规律的呼吸声,那是能让她心安的规律,于是便开始数著他呼吸了几下……
一下、二下、三下、四……
饼了许久,希平听到蓝翎的呼吸声终于变缓、绵长。
“蓝翎……”他开口轻声唤道。
“睡了吗?”她没有回应,他偏过头,定定注视她的睡脸半晌。
看样子真的是睡著了,但他现在却了无睡意。
“有些事我不想对你隐瞒,可是又不知该如何说,所以只能用这笨方法……”
他深吸口气。“我跟你说过我是同性恋,对不?但我发现……我只爱洛宾这个男人,其他男人……我没有办法接受。”说到这,他停下来思索,虽然她已睡著,可他还是试著想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感觉。“我对你的感觉一直很特别,连我都难说得清……”他深吸口气。“你对我而言真的很特别,是除了洛宾以外,另一个让我如此在意的人,所以——我怕我自己可能不会只甘于当你的朋友和家人而已……我这样说,你可以明白吗?”最后一句,几乎低不可闻。
已睡著的她当然不可能回答。
他侧身面对她,轻轻模了模她的脸颊,然后也闭上眼。
——但愿噩梦不要再侵扰她了。
等她清醒后,也从这次的事情平静下来,他会将方才说的话再说一次。
棒天早上,刺耳的电话铃声响不停之前。
他俩正作了一个短暂、平和的美梦。
怎么会这样?
梦成真了?!
蓝翎惨白著脸,透过加护病房的探视窗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冀东玄,全身裹著纱布,暗红的血浆正一点一滴的流进他的血管中,为他补充血气和生命力。
蓝翎晃了晃,若非希平在她身后扶住她,早已不支倒地。
她勉强挺直身躯,努力撑著不让自己崩溃。
转过身,和葳葳以及一干业务部的同事面对面,大家全都是早上接到紧急的电话赶来,她看向比较早赶过来的葳葳。
“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吗?”她嗄声问道,喉咙像火烧一般,声音都快出不来了。
“不清楚……我来的时候,刘经理也没多说什么——”
是刘欣慧通知大家的?!蓝翎转过头看坐在走廊另一侧椅子上的女子,正满脸疲倦,闭目养神,显然……已在这待了一整夜。
想当然她会是第一个赶到的,冀东玄的父母都在大陆投资做生意,而刘欣慧是他的未婚妻,理所当然是他在台唯一的“亲人”。
“听说事情是昨晚十点多发生——”
十点多!她猛地转头瞪著葳葳:心脏急速收缩。这、这么说,他是离开她家后没多久就发生了,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