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被窝,就被她烘出的暖意给包裹住,他翻身侧躺,让胸膛贴近她的背部,而她在迟疑了一下后,便放松身体,软软地向后偎靠进他的怀中,他没有碰她,只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任由她清淡的发香钻入他的鼻息。
这样就够了!他告诉自己,不敢放任双手去触模她柔软的身体,深怕这一下去,欲火便会燎原,无法控制。
“谢谢妳。”他轻轻说道。
饼了一会儿,她打破沉静,虽然声音轻若蚊鸣,却仍十分清晰。“我也谢谢你……”
这话让他明白,今夜不想独处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明白这一点,让他既安心,又有些恼怒,她就是那样不肯轻易地放弃自己的尊严吗?
但如果她不是那么倔、那么顽固,她就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柳茱敏了。
月光从窗外透进,柔柔地照在相倚偎的两人身上。
今夜或许会很漫长,可至少不会是孤单的。
一九九四年“冤家路窄”大概就是指现在的状况。
云丞风瞪着右前方,正倚着墙壁,专心听音乐的娇小身影,心中情绪万般复杂。
难得一个连假日,原本计划跟月华游山玩水,偏偏她家里临时冒出事情,她被父母带到宜兰去参加家族聚会,而他不宜跟去。
假日没有女朋友作陪.那回家陪父母做孝子总成吧?哪知他爸妈早就安排好跟旅行团到南部玩。
好!再退而求其次,找朋友总行了吧?结果打电话给以前的老同学,想约出来聊天,孰料,全都与女友有约,没人理他,而现在的同学罗大威和陈斯文等更是找不着人,总之,所有亲朋好友统统有假期计划,唯独他泡汤……
在家里闷得发慌,不愿再爬枕头山、看电视,索性出来逛街,没想到会那么巧,居然在距离学校十万八千里远的这间唱片行中遇到了柳茱敏!
当然,这边东西便宜出了名,会专程跑来逛也不稀奇,只是他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日子碰到最不想见的人,这不是邪门,是什么?
据他所知,柳茱敏每逢假日必会回台南的家里去,怎么这回难得的连假日,她会留在这个地方?
虽然纳闷,可他没兴趣探究原因,也不想打招呼,转过身,选看新进的CD,若多看她几眼,怕会让原本就很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
找了许久没看到想要的便准备离开,走之前,忍不住瞥了一眼,她依旧杵在那专心听着音乐,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到他。
他耸耸肩,转过身走下楼。
三十分钟后,当他从唱片行隔壁的书局出来时,却看到柳茱敏就在他前方三公尺处走着,他放慢脚步,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只是,她走走停停,时时被橱窗中的事物给吸引而停下脚步,让他也不得不跟着停。
见到路旁有个小巷弄,他不假思索地便弯进去,虽然他对这里不熟,不过只要能远离她,哪里都可以。
谁知,绕了好几圈、逛了好几家小店后,觉得累了想回家,遂从另一个巷口钻出来,打算去停车场开车时,居然又见到了柳茱敏。
皱着眉头瞪着她的背影,两人此刻又再度同路,其实他大可掉头就走,但转念一想,他为什么要躲开?又没做亏心事,何况这路又不是专属她的,就算她看到他也不会怎样?大不了冷眼相对,反正也习惯啦!
打定主意后,便跟在她身后慢慢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打量起她来。
这是头一次在校园以外的地方碰到她(除了那回令人生气的联谊之旅外),一头削薄的短发,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腰间绑了一条天蓝色的针织衫,背着黑色布包,戴着随身听……装扮跟在这边逛街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娇小的她很轻易地就会被人群给淹没。
突然,她停住脚,他不禁屏息,以为她会回身然后发现他的存在,孰料,她只是抬头望向左边的天空,并且维持同样的姿势有一分钟之久。
她在看什么?为什么脸上的神情,好象看到了什么稀奇有趣之物人他也好奇了起来,直想走过去探个究竟,只是他硬生生忍住,直到她再度往前走时,他才快步来到同一个地方伫足,朝同个方向看过去,可是,放眼所见,只有蓝色的天空,还有一片很厚、很白的云层,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瞅了她背影一眼,这不是很平常的吗?有必要看那么久吗?害他也跟着期待,可当他再看天空一眼,却发现云层的形状又改变了,刚刚看起来就像一团团棉花,再仔细看,棉花出现了形状和表情,彷佛有个神祇驾着马车在天空奔腾……
他感到惊讶,这就是她停下来的理由吗?观看云的变化?
突然一切变得有趣起来,见她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忍不住快步跟了上去,好——
她在前方路口左转,他停下脚步,总算不同路了,因为他的车停在另一头。
挥去浮上心头的莫名失落,反正他本来就不想与她有交集,她往左走,他则往右走。
右转后,他忍不住又回头,正好捕捉到她走上天桥的身影,只见她走到桥中央停住,然后背对着他,趴在栏杆上望向远方。
望着她娇小的背影,陈子昂那首古诗油然跃上——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她真不像是活在现代的人,他想道。
当他将车子掉头驶往回学校的方向时,从后视镜可以看到她依旧站在原处,视线望着下面的车流。虽然她没发现他,但至少他的车子可以在她的视线中逗留一秒以上吧!他有些自嘲地想。
奇异的一天,奇异的相遇,原本对柳茱敏不满的情绪也奇异地消失了许多。
好吧!或许以后他就听月华所言,尽可能与她和平相处,他决定。
连假过后,校园选举更加白热化,口水战愈演愈烈,幸好伍昭元颇为自制,无论别人怎么诋毁、谩骂他,他都没发火,也严禁他旗下的竞选吧部跟对方起冲突。他只是拚命利用文宣、海报,并且努力到各班去宣扬理念。
尽避没有激情的演出,使人觉得没看头,但幸好他个人魅力够,说学逗唱样样行,时而幽默时而犀利的演讲,经常赢得满堂喝采,而生动的文字宣传,也让人更加注意了,于是渐渐拔得头筹,甚至让一些对校园选举没兴趣的同学也开始注意了,投票当天,A大出现了难得的高投票率,而伍昭元也顺利当选。
不过庆功宴一举行完,为这场选战熬了好几夜没睡好的茱敏终于不支倒下,那夜整寝的人全被她的申吟声给吵醒。
“茱敏妳怎么了?”秀绮轻推紧闭着眼的茱敏,可怎样都叫不醒。
月华伸手模她的额头。“好烫呀!发烧了!!”她惊叫道。
“那怎么办?半夜三更的,宿舍门都关了!”净文着急地说道。
秀绮继续试着叫醒她,可茱敏净是吐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呓语。
“她一定是烧得很严重,不然怎么叫不醒上月华当机立断。“别叫她了,得立刻送她去医院,净文妳去跟宿舍妈妈讲一下,让她开门,我叫人来帮忙。”
“好!”净文立刻冲出去。
“这么晚妳要找谁帮忙?还是直接叫救护车好了。”秀绮拉住月华说道。
“我们学校在山上,等救护车来还要一段时间,我去打电话叫丞风帮我送茱敏去医院,反正他有车。对了!妳帮茱敏穿上一些衣服,免得她又受凉。”月华说完后,也拿着电话卡冲出去十五分钟后,云丞风和宿舍妈妈进到她们的寝室,没多话,云丞风将柳茱敏一把抱起,往外走去,月华、秀绮和净文则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