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喜欢这里。”
不取得她的谅解,只是要她接受,这人真是霸道的可以,她转过头凝视他,冷峻的面容,习于让人听服他,若不是看到他眼底对她的关怀,她绝下会理会。
“知道自己的心有病吗?”
她看了看插在手背上的点滴。“……知道。”
“你的医生怎么说?”他急切地问道。
“不知道,从没去医院检查。”她淡漠地说道。
“为什么不?”
“因为……”她轻笑,笑容有着浓郁苦涩。“……这是报应。”
他拧起眉。“你在胡说什么?”他不悦地喝道。
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转向窗外,看着鸟儿在枝头上跳跃,听着外头鸟鸣啾啾。“这心痛……是在我杀人的那一刹那所产生的。”
话说完,除了鸟呜外,仍是一片静寂,她不敢转过头看他脸上的表情,害怕会看到厌恶、惊骇、鄙夷……
但,那本来就是她应得的,不是吗?
强迫自己转过头望向他,却发现他表情平和。
没有任何的惊讶或……厌恶,似乎她说的只是件云淡风情的事,她不是杀人,而只是杀了一只小蚂蚁似的。
不!不该是这样的!他的平静,反而叫她难受,她用力吞咽,再次重复,“我——是个杀人犯。”她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紧揪住被单,眸中生气全无,无意义地笑了笑。“我用我的手……杀死了一个人,所以……这一切都是报应。”
“够了!”再也受不了眼中的空洞,他迅速移到她身边,将她冰冷的身体拥进怀中,她毫无反应僵直著,“那不是报应,你不要再胡说!”他心痛地低喊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杀人,可是我知道,你给你自己的惩罚已经够多了……你无时无刻都在责备着自己,对不对?”他懂了,一切都明白了。
“可以了,你可以原谅你自己了。”
泪水缓缓从她干涩的眼中流出,“……我怎能?我怎能原谅自己?夺走一条人命,毁了一个家庭的生活,我……凭什么能原谅自己?”
他的温柔恍若一把利刃,划开了她被冰冻的心,让她防卫尽失。
深沉的痛苦从被禁锢的记忆中释放,像无数只的手揉捏她的心,令她疼痛难忍地喊了出来,可这回她没有昏过去,哭声从门中逸出。
本以为她可以这样忍耐的活下去,因为是应得的,所以她不哭,选择了不发泄,可在他温暖的怀中,她像是个迷了路,然后乍见到亲人的小女孩,有了嚎陶大哭的冲动,而她也……做了。
他一直抱着她,口中喃着无意义的话,用有节奏的声音安抚着她,天!他的心快被她的眼泪给撕碎了,她那从心底深处发出的悲呜,不断地重击他的心。
他视而不见地望着上方,无声他问道:老大爷!你到底让她受了多少罪?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些?若可以的话,他宁愿代她受这一切。
她不断地哭号,哭声则扯痛他的心,直到声音沙哑了。红肿的双眼看不清、整个人几乎快休克了,才渐渐止住、平静。
“嘘!别哭!有我在。”他反覆不停地呢喃。
鸟儿不再鸣叫了,随着太阳西下,纷纷飞回自己的窝巢,橘红的夕照慢慢从天空移坠入海,整个室内,除了不时响起的轻啜,就只有深深、沉重的呼吸声。
“心还会不会疼?”他柔声问道,担心她情绪激动过度,让她的心脏承受不了。
她轻轻摇头,疼的不是心,而是灵魂。
柔柔拉开她,将黏在她脸上的湿发拨到她耳后,然后才起身,从小桌上的保温瓶倒了杯热水让她喝下,让她干哑的喉咙得到湿润,走进洗手间,拧了条热毛巾,为她擦去脸上的涕泪,他的沉默和温柔,令她差点又哭出来。
门上传来轻敲,护士进来为她拔掉点滴,他接过酒精棉花,帮她压在被针刺破沁血的肌肤上。
看着他那双修长,干净,指间却长满了粗茧的大手,让她若有所感,这是一双属于历经风霜主人的手,他从小就吃尽苦头,不像她生活优渥……后来却互换了……这不就是命运?
多奇妙的转换和对比?从未预期自己会走上这样的路,可——就是走了。
“可以告诉我吗?”他轻轻问道,她微微一颤。
“不——”
“不!没关系,这……也没什么好瞒的,”望向远方。“……那一年……我爸爸的工厂被一场无情火烧的殆尽,带走了我家的一切还有其他十个家庭的爸爸……”她捧着杯于喝了一口水,深深吐出一口气。又继续说道。
“破产后,妈妈带着我回到外公家,可是……因为背负了许多债务,债权人纷纷跟到我外公家要钱……妈妈为了不连累外公,所以带着我去投奔爸爸的一个朋友家。”说到这,她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见状立即握住她的手,给她温暖。
她感激地朝他笑笑,又继续说下去。“那个叔叔常来我们家,我都叫他柳叔叔……我很喜欢他。因为他一向很疼我,每次总是买了许多故事书、玩具给我,几乎是从小被他抱在腿上玩长大的,不知这是什么原因,他没跟妻子和小孩住在一起,他在外面租了间大房子独自居住,他坚持说他有欠爸爸钱,所以照顾我跟妈妈是理所当然,因此当我们搬去跟他住时,我很安心,因为他就像自己的亲叔叔一样。”
“本来日子……过的还算平和,可是……”她突然咬住下唇,闭上眼睛,想抗拒从那记忆中冒出的恐惧。
“若是说不下去,就不要说了,”他开始后悔问她了。
“不!”她重新振作,“我要说……这些事已在我心中太久、太久,可我从没逼自己去回忆,因为我不敢……所以——让我说。”。
他轻轻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就像一家人生活着,一同聊天,一同吃饭……妈妈负责一切家务,而我则一边准备下学期到新学校复学的事,一边打工赚学费,柳叔叔在他自己的办公室为我安排了小妹的工作,负责帮他打字、抄东西什么的,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柳叔叔经常看着我,而他的视线总是让我很不自在、觉得很有压力……然后,总是找机会抱我、搂我、亲我……”
什么?罗璇风握紧拳头,一想到那画面,就令他血脉贪张,他太清楚那视线的意义,年少的她,有如出水英蓉,全身散发年轻活力,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不管是年轻或老的,都是个强力的诱惑。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所以他那样做让我很反感,想办法减少跟他独处的机会,最后连工读都辞掉,可是——”她闭上眼睛,想到那人的眼神,仍旧让她觉得全身充满了污秽。
“他并没有因此停止骚扰我,反而变本加厉,他……偷看我洗澡、偷我的内衣,甚至拿我的照片又亲又……”她闭上嘴,颤抖地吸了一口气。“一切都已不正常……最后我受不了,跑去跟我妈妈说,她也察觉到不对劲,可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听到我说了,才发现事情严重,于是她立刻收拾行李,要带我离开……本来是想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跟他分开,没想到他竟像发狂了一样,抢走行李箱不让我们走,我妈和他拉扯,可他却举起行李把我妈妈砸昏,当时我吓傻了,等我回过神,他已把我拖到房间里想要……”呜咽再度逸出口中。全身不停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