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尧抿紧唇不发一言,每次回家,随意填饱肚子,只要味道不错,哪会在意入口的是什么东西?而且一回来,便立刻钻进“觉梦书院”研读书籍,根本没什么心思去别的地方晃,更不会跑到后花园来,因为他觉得这是她的地盘,所以他不想涉足。
只是他没想到,她竟会把原本简朴的后花园弄得如此雅致清幽。
发现所有人都以怪异的眼神望着他,他心一凛,怎么?难不成所有人都在责怪他太少回家,所以妻子才会休了他?
别说笑话了,大宋律令可是清楚记载,除非丈夫三年都没回家,妻子方可诉请离异,他起码一个月都有回来一次,她有什么好埋怨?
不!他不认为事情有那么单纯,虽然他对妻子一点都不了解,但是女人……哼,戚荻莲绝对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所以才会跑了!
他沉下脸,转身走进绣楼,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这里烧过什么东西?”好呀!懊不会是把“证据”都给烧了。
骆甲、骆乙、骆丙、骆丁一听到主人如此说,立刻像训练有素的狗,开始在绣楼中四处搜寻,靖尧和少华则继续走上楼梯。
楼上的房间中间放了一台织布机和一座绣台,织布机旁收了几匹白绢,倒是绣台上放有两只鞋,很明显都是男鞋。
靖尧走过去拿起来看,其中一只鞋本来已经快完工了,但全又叫剪子给绞开了线,将之弄坏,至于另一只完好无缺的鞋,看到布面上用黑色线绣的繁花图样,他眼睛眯了起来,这鞋相当的眼熟……
少华放眼打量整个房间,这里摆设简单,壁上挂了几幅绣功精绝的绣画,还有一件看起来非常眼熟的披风。“咦?靖尧,你看这厚披风,是不是去年冬天嫂夫人差人送到翰林院去的,说是怕你冷着,和你手上拿的那只鞋一起的嘛!咱们所有人都好羡慕你有此贤妻,谁知你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嫌这些绣得太花……”
靖尧沉下脸。“花?你告诉我,有哪个翰林大学士会披着绣个大鹰的披风,穿着鞋面是绣花的,若真穿上后,看起来像话吗?难道不会像一只孔雀?”
少华忍俊不禁。“没有那么严重吧?”他伸手取下那件披风,欲试穿时,却发现披风下另挂了一幅绣画,而看到那绣画的图样时,在场的人全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张画像,而那容颜正是……骆靖尧。
绣功和画功虽然称不上绝顶精妙,但也算得是中上,并把骆靖尧的气韵和形姿拿捏得入木三分,每一针、每一线都可以看得出绣的人对画中人的情意深切、令人动容。
少华看向靖尧,正打算发表他的看法时,却被靖尧脸上的神情给骇了一跳。
从未见过靖尧表情如此迷惑和……震撼。
这时骆丙和骆丁抬着一个瓦瓮进房内。“少爷!我们知道夫人烧了什么东西。”他们从黑灰底下抽出几本尚未完全烧毁的书。
靖尧接过翻阅了一下,随即抿紧唇。
“是什么?”少华问道。
靖尧没理他,只是将那些书丢回瓮中。“骆甲、骆乙、骆丙、骆丁,你们立刻带人外出寻找夫人的下落,找到后立刻回报。”
“是!”
“总管,下令全府不得张扬此事,若走漏风声,我唯你是问。”靖尧冷冷地下令道。
看到所有人得令后匆匆行动的样子,少华皱起眉头。“你找到嫂夫人后打算如何?”
靖尧望向那幅绣画,眼胖充满冰冷。“把那张乱七八糟的‘休书’撕了叫她吞进肚子里。”
“啊,然后呢?”
“然后?”他冷哼一声。“我会重新写一份休书给她的!”
这下,少华完全说不出话来。
无论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她。哼!没有人可以这样羞辱他,也没有人可以不要他,只有他方可以“休”了她,她“休”他……门都没有!靖尧阴沉地下定决心想道。
第三章
虽然骆靖尧严令下人不得将事情外泄,但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天下第一美男子骆靖尧被妻子休掉的事情即传遍整个天下。
原因无他,多嘴的不是骆府内的忠心仆人,而是因戚荻莲在给丈夫写休书时,亦曾修书给撮合他俩姻缘的大媒人──当今圣上。
信中说明她“休夫”的缘由,成亲一年来聚少离多,始终无法过一般正常夫妻的生活,而且随着相处时间久,发现两人个性无法合得来,再这样下去,徒增双方困扰,是以主动要求解除婚姻关系。信函上并强调,不管朝廷是否同意她断绝和骆靖尧之间的夫妻关系,她都不会回头了,信中恳请皇上姊夫能明白她在做出此决定的痛苦,也感谢皇上和皇后这些年来的照顾。
由于此婚姻是当今皇上所赐,再加上男方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女方则是威镇大将军之女,而“休夫”此事更是千古以来头一遭(虽不是头一回,可是就当时的眼光看来却是第一次),因此轰动整个朝野。
可怕的是,戚荻莲此举引起极惊人的效应,坊间女子开始主动诉请离婚,其中以龙图阁大学士相无择首当其冲,其妻因嫌其容貌丑,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居然以“反目”为由提出离婚,经地方官受理,竟同意其离异,再次震惊了全天下。
御书房内。
皇帝严肃的望向他最宠爱、信任的臣子。“骆卿,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靖尧低垂着头。“臣不知。”外表看似平静无波的,内心则正燃着熊熊怒火,若是戚荻莲在此,他一定会掐死她。
“你不知道?那有谁知道?”皇上摇摇头。“看来荻莲所言不假,你们两个感情的确不睦。”
靖尧强忍住怒气,跪到地上。“臣罪该万死,居然让皇上担心臣的家务事。”
皇上叹口气。“若是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偏偏你们两个身分不同,而且又是朕撮合的,而让你这一年来东奔西跑,使你有家归不得的人也正是朕,你说朕怎么能不关心?”
“陛下言重了,是臣没将事情处理好,才会弄到这样的局面,和陛下无关。”
皇上凝视靖尧好一会儿。“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戚荻莲的行为已经越矩,虽然法令并未规定女子不可‘休夫’,但站在朝廷的立场上,则要予以谴责……”
“是!微臣明白,臣已命属下去寻找人了,等找到人之后,臣一定会好好处分她的。”他发誓,他真的会!
听到这种斩钉截铁的保证,皇上可一点都不开心,于理、于法,戚荻莲这小妮子都该为她这惊世骇俗的行为,好好吊起来打一顿,但于情,她偏偏是他这辈子觉得最歉疚之人的妹妹,要他伤害她,于心不忍;何况,长期以来,都把她视为自己的亲妹妹般看待。
皇上软了口气。“若卿能找到,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知错能改,将事情圆满处理完毕就好,若是真没找到的话,则……放她一马吧!”
靖尧霍地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的君主,皇上的意思居然是──他拳头不禁握紧;是呀!差点就忘了他的妻子可是皇上的“妻妹”,自然会另眼相待。
皇上继续说道:“其实他们戚家都相当率性,而且不受外界世俗的羁绊,算是我见过最不会坐以待毙的人,我当时在娶荻莲的姊姊时,差点没被吓‘死’!……”一想到那个卓越不凡的女子身影,他眼眶无来由红了起来。唉、唉!真像荻兰所说的,他是个多情天子,这样的人是难成霸业的。“所以,我想荻莲那丫头,一定和你之间有了什么解不开的误会,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