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妇人一连串的怒火炮轰,彷佛眼前的孤儿是多么狼心狗肺、不知感恩图报。
虽然只有一个不肯做事的孤儿惹恼了她,她却把整个孤儿院的孤儿都给骂了进去,尖锐、不耐又刻薄的口吻,像是全孤儿院的孩子都对不起她似的。
她就是不能容许孤儿们造反,一个都不允许。
偏偏,即使施行高压政策,让每个无父无母的小萝卜头都惧她如虎,孤儿院里仍有她感到最麻烦、最令她头痛,常常不听她使唤的小麻烦。
“我不欠妳什么!”
年仅七岁的小男孩,在一身污秽不堪的模样下,有张比小女生还漂亮的脸蛋,此刻却瞪着一双未月兑稚气的大眼,眼神充满慑人气势。
从凌晨五点做工做到晚上七八点,他认为吃再多的米也够抵饭钱了。
可笑的是,吝啬无比的院长不但给他们吃得少,甚至常常未照三餐供应食物,而且几乎是喂他们一些腐败到差不多可以丢给猪吃的食物。
说什么善心,院长根本就不把他们这些孤儿当人看待。
“你、你这个小混蛋--”
怒视那张桀骜不驯的固执小脸,手持数棍的胖妇人颤抖着一身肥肉,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一下子就拿棍子朝他脸上挥打下去。
只要打瞎了他,他就再也不能用那双令她恼恨的眼睛瞪她。
这小子要是敢再惹火她,她马上把他卖到地下童妓市场,让变态去好好享用。到时候,看他觉得待在孤儿院里好不好?
“啊--你们这些该死的小王八蛋,想造反了不成!”
在棍子落下的一瞬间,几个孤儿突然朝孤儿院院长扑了上去,让她顿时惊叫连连,一下子无法挡下六、七双朝她攻击而来的污秽小手。
她整个胖胖的身躯被孤儿们推倒在地,狼狈不已。
“还不快走!”
其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孤儿,用了一点力推了一脸错愕、差点遭院长毁容的小男孩一把,他担心院长待会儿从地上爬起来以后,还是不会放过他们之中最漂亮的小男孩。依照院长女暴君一般既残酷又无情的性格,的确有可能为了杀鸡儆猴下此毒手。
等到院长的姘头一来,他们再多的小手也救不了人。
“可是……”他一时气愤抗争惹的祸,不该要其它人替他担下的。
他之所以反抗院长,也只不过是因为院长不肯让一个生病的孤儿提早休息,并不是存心替其它孤儿惹来麻烦。
墙角那群胆战心惊缩成一堆的小甭儿,就让他十分良心不安。
其它无辜的孤儿,因他而遭受到院长的辱骂。
“哎呀,大哥要你跑你就快点跑嘛!”
“对啦对啦……我们快压不住了,快点走。”
“哇,院长的脸好吓人喔,你还不跑快点,待会儿院长要把你煮来吃了啦!”
“别发呆了,快走啊,我们马上就会去找你。”
“大家的话你都听到了,还不快走!”
大伙儿七手八脚压着院长的同时,其它孤儿们也七嘴八舌附和着较年长的孤儿,就怕漂亮的小男孩拖久了,等到院长的两个帮手赶过来,他们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
心里一阵感动,小男孩立即转身就跑。
“喂,你去哪里,给我站住!”眼看着小男孩跑掉,在地上挣扎不已,整张脸因气急败坏而涨得通红的胖妇人怒喊,阻止不了跑掉的人,旋即对其他孤儿咆哮:
“你们这些没娘教养的小混蛋,还不放开我!待会儿就把你们全部关到猪笼里,你们三天都别想有饭吃!”
听见她令人不堪的羞辱,几个小甭儿的眼中部出现了愤怒。
每天都吃馊水馊饭,她以为他们会在乎有饭没饭吃吗?要不是暂时缺个栖身之地,渴望有个能够遮风避雨,不必让人当野狗赶的屋顶,他们老早就逃跑了。
年纪最大的孤儿承诺过他们,他迟早会改变他们的生活,带他们离开。
确定漂亮的小男孩不见踪影以后,几个孤儿交换充满默契的眼神,一句也没回嘴,却趁乱踢了胖妇人几脚,立即转身一哄而散。
院长认为她是孤儿们的天,但她绝不是他们的天。
狼狈又愤怒的胖妇人在他们松手之后,好不容易才从脏污的泥地里爬了起来,只能十分抓狂地对着他们逃逸的背影怒喊:“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这些欠扁的王八羔子全给宰了喂狗,有胆子你们就别给我回来,全给我死在外头!”
总有一天,要是孤儿院关门大吉的时候!
这些可恶的死小孩……
尾声
好荒凉的地方啊!
苞着红雁来到一处偏僻的郊野,安玟莉触眼所及全是一片断垣残壁,看起来已经根本不能住人的破旧建筑,大白天里无端端感受到一股阴森气氛。明明除了她和红雁以外就没有别的人,她却老觉得杂草丛生的四周有人盯着自己,一股怨气让她觉得好沉重。她不知道红雁为什么带他来这种地方,也无从猜起。
她只知道到了目的地以后,他就突然变得好沉默,只是缓慢地四处走动。
“红雁……”
直到他停在某处盯着一块废墟失神,安玟莉才鼓起勇气打扰他的神游,走到他身后伸手去拉他的袖子,正想开口说话。
“不要碰我!”
红雁倏地将她的手拍开,瞪着她,微微喘息,神情在瞬间如恶鬼一般恐怖。
当他转身的那一剎那,愤怒的眼神令人震撼,也让她吓得张口结舌,想跟他说什么全忘了,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被吓了好大一跳,她连被拒绝的委屈都忘了,以为是自己的打扰惹恼了他。
看见她眼底的惊惶,红雁身上的暴戾之气立即褪去,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吓了她一跳。回到从离开以后就没回来过的孤儿院,他心中的波动比他所想象中还来得剧烈,记忆中的时光便不由自主和现在交错让他彷佛回到了在孤儿院生活的那段日子。
他们可以无父无母、可以贫困潦倒,但院长不该践踏他们仅有的尊严。
明明收了社福局和善心人士捐给孤儿院的善款,院长养狗却比养他们来得大方,完全不把孤儿的命当一回事,总是任意践踏污辱。
太多、太多来不及回想的画面,令他心中的激动情绪久久无法平息。
如同恶梦一场,跟主子离开孤儿院以后,他想都不愿再想起那段生活。当年,他和其它人一样,宁可把命卖给主子,咬牙接受所有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训练,也不愿意回到孤儿院,再次看见院长令人生厌的嘴脸。
可恨的是,院长那张满脸横肉的刻薄嘴脸太鲜明,令他怎样也挥之不去!
红雁努力平息因为回到过去情绪再度微微受创的心情,朝受惊不小的安玟莉伸出手,却只见她像只惊惶的小兔子,当场倒退了几步避开他的碰触。
红雁一愣,收回了手。眼中闪过些许落寞,他知道他的确吓着她了。
他希望她能陪他面对他的梦魇,帮助他从此遗忘那张他早该遗忘的刻薄嘴脸,但没想到他却因此吓得她不知所措,多少令他有些无奈。
见他如此神情,安玟莉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个上前突然握住他的手。
红雁有些错愕,旋即露出一抹感动笑容,很自然地反手握住她的手,让第一次明确感受到他心中感情的安玟莉顿时百感交集,微微热了眼眶。
她知道,他只是太内敛了,也不习惯表达他的真心。
可是,只要有一天他肯表达出来,他对她的感情就绝对不会假。不管对自己多么没信心,只要他给她此刻的眼神,她便有充足勇气一直留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