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她很想知道,让一个木头爱上她,要花上多少时间?
“如果妳没事,我──”想到工作还没做完,陈翼打算赶回工地赚钱。他不像她一样是闲闲没事做的有钱人,还有许多活要干,得赚钱养家活口。
命不同,她有时间浪费人生,他可没有。
“我肚子饿了。”项惠紫突然拉住他的手。
“那不会去吃东西?”陈翼皱了眉,搞不清楚她想干嘛。
走不掉,让他感觉有点懊恼。
“我没钱。”项惠紫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没带皮包,合身的洋装也没有口袋,的确是身无分文的模样。她只是随处晃晃找乐子,本来就没想到要带钱。
“没钱就别吃。”陈翼的声音有几分紧绷。
比较一下,到底是谁外表看起来比较穷酸?
他穿着脏污的汗衫,同样惨不忍睹的工作裤,浑身上下是一副靠劳力拼血汗钱,无法在乎外观形象的工人装束;而她一身漂漂亮亮的洋装,分明是有钱小姐的打扮,竟然暗示要他请客!靶觉真像穷人要被贼富翁坑。
请她吃饭?他自己都穷得要命,三餐得吃泡面啊!
平常每分钱都得精打细算计较地花,不是必要绝不轻易出手浪费;现在他的口袋里,也不过只有以防万一要用的两百块。他的处境如此清寒,凭什么要他把必须花在刀口上的钱,用来请一个陌生的女生吃饭?
完全没道理。
“我两餐没吃了,好饿喔!”眸中水光霎时浮现,项惠紫已噘起可怜的小嘴。老实说,为了拖住他急于离去的脚步,还真难为了几乎不跟人撒娇的她。
装可怜难不倒她,只是她从来没有机会和对象可以实验。
要她跟学生会里的那些男生撒娇?省省吧,他们还没吐,恐怕她自己就先吐了。那几个大男生,肯定只会笑到满地找牙,哪可能理会她努力扮演的苦心。
娱人不娱己,并非她的处世原则。
几度挣扎后,陈翼终于闷闷地道:“我可没钱请妳吃大餐。”
虽不情愿,可是……算了,自己饿几顿也就罢了。
瞧她明明一身好衣好料,衣服底下的肉却好像没多少,好像被风一吹,便会站不住的样子,说不定她在她家的处境,不如他想象中的好。说不定她有个刻薄狠心的后母,趁着她父亲不注意时虐待她,父亲不在就连饭也不给她吃……
想着想着,他突然冒出稀有的同情心。
“我没有要吃大餐啊。”暗自满意他的妥协,项惠紫露出高兴的笑容,很体谅地道:“只要路边摊就好,我只要吃最便宜的阳春面,或是卤肉饭也行。”
离开学校时是十二点多,现在不过一点左右吧?
吃过午餐不久,她现在理所当然的──
不饿。
第二章
一家小吃店里,光顾的客人不断。
小店做生意,靠的是口耳相传的名声,这家店几乎座无虚席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便宜、大碗、好吃三样条件皆备;加上点餐上菜迅速、流动率高,主攻赶时间的上班族和附近的学生客层,要不生意兴隆也难。
正因为便宜,附近的家庭主妇们也常到店里光顾小店自制的传统小吃,买回去当晚餐也是常有的事。免煮又不伤家计,主妇们偶尔偷懒不做饭,是不会有人抗议的。
反正,能让偶尔为之的主妇们喘口气,多些自己的空闲时间,何乐而不为。
主妇是家里的太阳,心情好可是全家欢喜的事呢!
“卤肉饭二十五元,臭豆腐三十五元,蚵仔煎四十元,肉羹面……四十五元,猪血汤三十元,油豆腐要二十元,烫青菜……”
项惠紫坐在小吃店里的红色塑料椅上,仰头望着墙壁上的价目表低喃,总让人有些格格不入的突兀感。
充满学生气息、一身学生打扮,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钱人家、平常吃惯山珍海味、被养刁胃口的大小姐,根本不会光顾这种门面有些脏的小吃店。
“唉,东西好多喔,你说该吃什么好呢?”喃喃地念了半天,项惠紫突然看向对面的冤大头,似乎很伤脑筋,无法下决心的模样。
“随便妳吃什么,快点点吧!”陈翼的口气也没多好,却不禁暗松了口气。
老天,原来她还在想要吃什么好,害他以为她念出来的东西全要点,这下荷包不大出血才有鬼,差点以为自己流年不利,要倒大楣了。
他没打肿脸充胖子的嗜好,当然也没打算要花女生面前装阔少,更自觉没那个命。
她的胃口愈小,他愈感激老天爷的仁慈。
他的口袋里,只有两百块而已啊!
“你这人对女孩子说话,就不能温柔一点吗?”项惠紫没被吓着,只是双眸含笑,一脸不解地问:“是不是温柔点,会有损你的男子气概啊?”
“嫌我粗鲁说话不中听,我走就是。”
对了,这样倒也省事,他早该这么做。
陈翼站起来掏着口袋,准备留上仅有的两百块走人,马上回到工作岗位上,多做点正把两百块拼回口袋里。
对她已仁至义尽,他就只能做这么多了。
“别这样嘛,怎么随便说说你就不高兴了。”项惠紫拉住他的手,可不打算让他轻易走人,她陪着笑脸道:“我没有恶意啊,如果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
皱着眉头,陈翼还是闷声不动,没有甩开她的手走人。
对方这么低声下气,就算是他也很难不卖面子。
虽然她的要求过分了些,但他还可以忍耐就是。
“老板,我要一个卤肉饭和猪血汤。”见他暂时妥协,项惠紫转头对忙碌的小吃店老板喊道,又回头问他:“我点好了,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总不能让他光是干瞪眼,看着她吃东西吧。
“我吃过午餐,不用了。妳就吃这样?”勉为其难她坐回椅子上,怕她点得太贵的陈翼一听见她点的东西,口气反而有些不确定。
她不是快饿晕的人吗?
虽然很想感激老天爷的仁慈,可是他还是禁不住要怀疑。
瞧她弱不禁风的模样,恐怕就是吃得太少。
因为吃得少,身体才会费得不好,这是很容易连贯起来的道理。
是不是她在家里真的不受宠,所以没办法好好吃?
她该不会是哪户有钱人家哪个小老婆的私生女,在家里没啥地位,倍受欺凌吧?
愈想,陈翼愈觉得有可能,不自觉地锁起眉头。
不知为何,那种念头令他感到厌恶。
“我胃口小嘛!”有些心虚,项惠紫还是一脸无辜地笑。察觉他不对劲的脸色,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呀?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快皱在一起唱歌了,嗯……是不是想到哪个混蛋欠你钱没还,在心底很赌烂啊?”
“女孩子说话,别加什么混蛋、赌烂的。”陈翼的眉头倏地皱得更深。
不太文雅的字眼,实在很难想象是从她嘴里冒出来的。
话说回来,不文雅的言词,被她用甜甜的嗓音说出来,实在悦耳得不象话。好比皇帝要砍人,还跟要被砍的人灌迷汤,称赞他忠心不二、值得褒奖一般。
换哪个大脑想都是一样,好诡异。
“我是配合你呀!”项惠紫喃喃低语,好似受伤她扁嘴。
“什么意思?”陈翼完全不懂。
女人就是女人,说话老是不清不楚,教人听得满头雾水,莫名其妙。可是他看见她受伤似的眼神,竟有一股没道理的心疼从胸口冒出。
真的很没道理是吧?
“我以为你们都是这样说话的嘛!”项惠紫一脸天真地瞅着他。
天真得绝对会让认识她的人完全不敢相信,这就是他们认识的“项惠紫”。要是撞见,肯定人人都以为她中邪了,自动保持三步以上的安全距离;她若不是中邪,便准是打算整人玩,不闪远点岂不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