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比较喜欢泽渡幽并,既然一定要嫁到泽渡家,不如嫁给他嘛!”将永井菜绘子的反应尽收眼底,一脸无辜的永井惠忍住笑,兀自又道:“可是前思后想,这种事教我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开得了口,所以想请绘子姊姊替我去说……”
“你要我去说——”永井菜绘子再度大叫,脸都快扭曲了。
永井惠还是堆满讨好的笑脸。
“求求你!绘子姊,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除了你没人能帮我去说了……”
“我为什么要?”横眉一瞪,永井菜绘子口气极坏,只差没一口拒绝而已。
“绘子姊,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可是我们好歹是堂姊妹,你也不忍心看我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因而从此过得不快乐,对吧?”永井惠合情合理地说着。
为什么她得不忍心?
永井菜绘子直觉地想反驳,偏偏一对上永井惠那副忧郁的模样,明知那极有可能是装出来的,还是犹豫起来。换个立场,她也不愿意嫁给不爱的人。
可是泽渡幽并……是泽渡幽并呀……
周日午后,泽渡家举办了茶会。
来了不少华气满身的客人,皆以隆重的打扮到来,显现对此茶会的重视。一处处就地而坐的茶席,以古朴简致的茶具衬着清幽素雅的鲜花,布置出禅境空灵的饮茶空间,使众人可从容而闲逸地烹茶、品茶、谈茶、体会茶。
品茶之前,由泽渡老爷子介绍,穿着和服的永井惠才从纸门外缓步而入,优雅地跪坐于显眼的古筝前头。知道自己美,永井惠含笑以对,从不介意人们初见她时眼中乍露的欣赏。当她十指抚琴并落,悠扬的古乐声顿时轻快飘扬,更让茶客们惊艳不已。
多绝妙的琴声美人哪!
一如传闻所言,泽渡家即将过门的孙媳妇,不但有绝色美貌,更是才华洋溢。
看!泽渡老爷子笑得多开心、与有荣焉的模样。
不难发觉,泽渡老爷子举办茶会,除了想介绍未来的孙媳妇外,更有迫不及待想要炫耀的意味。谁家将娶回如此美人会不想炫耀的呢?
门外,泽渡凉被琴声引了来,抬手制止了下人出声。
吧净的音律不拖不拉、不卑不亢,柔缓得像一道温甜怡人的春泉,似乎能抚慰人心中焦躁的角落。恍惚立于门外许久,令泽渡凉彷佛重新拾回心中已经遗忘好久的自在与宁静,一种深沉的感慨遂随之油然而生。
不知何时,琴声已戛然而止,他却仍沉醉于自我的情怀未醒。
退出来的永井惠,便这么笑望着他发愣的俊脸。
“呵,令人感动呢!”耳边的笑谑,终于拉回了泽渡凉飘远的游魂。一时间,他却无言以对,很肯定琴音是出自她纤纤十指所奏,只能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她笑吟吟的脸庞。
“感动什么?”收回心神,泽渡凉显得有些尴尬地撇开眼神,无法承认为她的琴声感动,为了掩饰而冷嘲:“感动你又以完美的演技骗了人吗?”
“不,我感动的是,你会为我的琴声而驻足聆听。”没有在意他的嘲弄,她仅是温和好脾气地微笑,提醒:“但我不认为琴声是演技可以装得出来的呢!”琴音出自弹琴者所感,最能表达内心的情感,岂是演技所能假造。
不带感情,指法技巧再完美,通常仍是难以让听者入迷沉醉。
弹琴时,她是投入了自我。
懊说的话说完,她转身便走不再逗留。要是他太过激动,引出了里头的人,那又有得她累了。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不做。
本想随她而去不再理会,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惠小姐,您的电话。”
“谢谢你,小菊。”永井惠走没多远,便有下人捧着无线电话急忙追上,将电话交到她手中。回以微笑和道谢,她从容地接过电话,也不避讳外人听到对话。所谓的外人,除了为她知道自己名字而呆了一晌的小菊,自然就是杵着不走的泽渡凉。
小菊会意外是难免,她没想到永井惠能轻易喊出她的名字,说有多感动就有多感动啊!她刚进泽渡家做事没多久,上头的人,还没有人能理所当然似地喊出她名字。泽渡家的佣仆多,要被记住并不是容易的事,她又是很不显眼。
“嗯……”接了电话,永井惠聆听着话筒那端的声音,眼神落于院落之中,神态让人感觉十分专注,穿着和服立于廊下的美丽身影,教女人看了也会心动。
泽渡凉看她轻声回应,脸色却突然凝重了起来,敏感地察觉有事发生。
就算是唬人也好,她眼底长驻的笑意却完全消失了。
她毫无笑意的神情过于认真,让他突然想起在东京铁塔之上,她想到某个人时的感觉。不知道对方是谁,他却能肯定对她而言,那肯定是个重要的人。
“知道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快赶过去,你们等我……”回着电话,她平冷的声调始终毫无起伏。
“嗯,没事的,日本这边我会想办法……”
“好,加拿大见……就这样,Bye.”
“谁打的?”等她挂掉电话,泽渡凉就忍不住问了。别说笑了,她此刻沉重不安的脸色,根本只能用有够难看形容,哪像平日永远能微笑的永井惠。
“就算要嫁给你了,也不代表我得失去自我的空间,我想我没必要连和谁讲电话,都得一一向你报告。”深沉的漆瞳里,有丝藏不住的担心焦虑,她的表情不但十分难看,甚至难有好气地讽刺:“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也太广了。”来不及多想,她已将情绪发泄在他的身上,只为转移自己心中的惶恐。
莫莫在加拿大出事了。
怎么会这样?她离开加拿大的时候,明明一切都还好好的呀!
跌入山谷之中,莫莫那条小命竟岌岌可危。照朱利叶的说法,莫莫要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了,更遑论她根本陷入植物人般的昏迷状态,还不知有没有救。
不,不会的,单纯傻气的莫莫绝对不会有事!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被她的怒气一震,他只能如此回答。
“我要去加拿大!”不管他说了什么,她脑中飞速转着念头,只有这么一句话。无论如何,她都要去探望莫莫的情况,在这之前她不愿多想。
“加拿大?去加拿大做什么?”皱起了眉,泽渡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语带不悦质问:“敢情你忘了,我们的婚礼就定在两个星期之后。”婚礼在即,爷爷才会弄了个茶会,想让一些上流人士先认识她的存在,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将成为泽渡家的媳妇,更让她婚后能更快速地融入新环境。
“我会赶回来的。”她保证。
“要是赶不回来呢?”他不免怀疑,她有让婚礼开天窗的打算。若是她滞留加拿大不回日本,泽渡家可就有场没有新娘的婚礼,够闹足笑话让人去传。
“取消,不然就延后!”眸光凛凛,她的答案异常坚决。
死党出事都不能赶到,她还算哪门子的朋友。想到莫莫还在鬼门关晃荡,自己却不能在她身边为她加油打气,她会感觉难受、万分难受。
“永井大小姐,你当和我的婚事是儿戏一场,随你高兴要或不要、取消就取消、说延后就延后吗?”抑郁中,泽渡凉自觉可笑而满心苦涩难堪,神情肃冷地给了她没好气的回答:“不——在婚礼结束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那个出事的人,对她就那么重要吗?
不说理由,却毅然决然给出了他当初曾祈求她为他做的决定。突然间,他对素未谋面的人起了敌意。他气她,如此在乎一个他不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