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喀喀——”所有的家具都因为摇晃发出声响。
“啪!”书架上的书开始往下掉,窗外也传来人群尖叫的声音。
猛然的一个力道,“嚓!”电灯爆闪了一下,马上熄灭。
黑暗中,有东西不断砸下来,而天地疯狂的摇晃依然没有停歇。突来的状况让明月无法思考,连尖叫都叫不出来,只是下意识的缩到书桌下面,双手抱膝地把自己紧紧抱住。
先是左右摇晃,接下来是上下跳动,整个房子就像著了魔似的扭曲著。
明月的耳朵灌进很多声音,人类拔高的尖叫声、重物摔到地上,以及玻璃破掉的声音……四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原来屋外的路灯早就熄灭了。
处在恐惧的状态中,时间是不具任何意义的。
她无法思考、无法应变,只知道把自己抱紧,连摇晃是什么时候停止的都不知道。她背靠著坚硬的书桌木板,脚无法伸直的局限住。
十岁后,她一直被严苛的训练著——遇事要冷静不慌乱,活命为上!她学得很好,始终是教练的得意高徒。可是现在,人力难与天地抗衡,她从来没遇过这么猛烈的地震,就像世界正在毁灭,而她正被拖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绝望无助、恐惧害怕,所有人类拥有的强烈情感全数涌上,瞬间灌进心里。
这种情形,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几乎遗忘的过去中也曾经过过……当时,她单独在暗夜的荒野中不停、不停、不停地哭喊求救。
不管年纪如何增长,人类遇到突发事件时,下意识的应变行为还是一模一样的呵!
她喃喃的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明月不怕,忍耐一下,再忍一下就好……”小小的空间沉闷无风,汗水很快就沾湿了后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张开眼,还是闭上眼的,因为四周是完全浓稠的黑暗。
恍惚中,耳边似乎又听见细小的嗡嗡虫鸣,鼻端似乎又闻到野腥的青草味。
存在的记忆里,有个女人曾告诉过她:“明月,害怕的时候,你就大声的唱歌给自己听……”
于是,她抖著唇,用力抱住自己,开始破碎不成调的哼著,“一根紫竹直苗苗,送给宝宝做管箫,箫儿对正口,口儿对正箫,箫中吹出是新调,小宝宝,一天一天学会了,小宝宝,一天一天学会了……”
☆☆☆
海瑞心急如焚的猛踩油门,往家的方向狂飙。
从收音机听到消息,一个小时前发生的是规模六级的地震,整个“坎比城”受到影响,目前是电力中断的情况,尖锐的警笛和救呼车的声音忙碌的在街头穿梭。
“明月!”海瑞放声呼叫,“你在哪里?”他握著手电筒找人,所有的家具都移了位,雕像、摆饰摔破在地上,甚至连窗户的玻璃也全部破掉,碎片洒了一地,真是满目疮痍。
她来得及应变保护自己吗?会不会正受伤的躺在哪个角落流血?
心慌的感觉几乎让他无法呼吸到空气,胸膛紧得像要爆炸了,他这个多年不曾上过教堂的人,竟然开始向上帝祷告,祈求祂能让明月好好的没事,否则,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娇巧的容颜,是他此刻最急切想见到的啊!
自从听到比利带来的消息后,一路上,他拼命打电话,直到上飞机前都还是联络不上明月。偏偏事情就这么巧,“坎比城”从来不曾发生规模这么大的地震,却选在明月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发生。
他挪开楼梯的障碍物往二楼找去……
“小宝宝,一天一天学会了,小宝宝,一天一天学会了……学会了……”
轻轻浅浅,细细弱弱的声音飘荡在凝滞的空间中,飘忽得仿佛不带人气。
“明月!”海瑞心一紧,赶忙循著声音找,用力推开书房的门。
“一根紫竹直苗苗,送给宝宝做管箫……”
费力的推开半倒的书架,踢开一堆又一堆的书,他从不曾像这一刻般这么厌恶自己那堆积如山的书,因为它们延阻了他接近明月的前路。
他把手电简放在地上,靠著声音的引导蹲到书桌前,只见明月用双手捂著耳朵,把额头靠在膝盖藏起脸,蜷缩成团的塞在桌下的小空间里,就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般。
“明月!”海瑞醇厚的嗓音柔柔的喊著她的名字,带著安抚的意味,伸手拉开捂住耳朵的手。
明月被动的抬起头,眼睛看著海瑞,却疑惑的皱眉思考:眼前的影像是真?还是出自想像?
海瑞抓著她的肩膀摇晃,想唤回她的注意力,强迫自己压下奔腾的心情,竭尽所能的让声音平稳的问:“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男人焦急的放大脸孔近在眼前,“海……瑞……”她蠕动双唇困难的发出声立曰。
她的回应,让海瑞紧绷了数小时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把她纤小的身子揽进胸怀,揉上心窝,藉此安定今晚沸腾了一整夜的心。
脸埋在她的发丝里深深嗅闻著,体温相濡的热度,让他空荡荡的心慢慢填满充实。
“怎么回来了?你的课怎么办?”她非常惊讶,他应该明晚才会回来的啊!
海瑞深吸了口气说:“课随时可以上,可是杜明月只有一个。”他把脸埋在她的秀发中,以致说话的声音闷闷沉沉的。
海瑞在说什么?明月脑袋昏昏的无法思考。
“过去六个小时,让我终于知道什么对我才是最重要的……”在片刻不停地赶回来的途中,他无法理智冷静的思考,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担心恐慌的情绪让他备受煎熬。
明月的脸颊压贴著他不说话,静听他有力稳定的心跳声。
“我好担心自己会不会慢了一步?”海瑞双手颤抖的捧起她的脸,严肃的扭皱著五官说:“整个晚上,心里一直听见你喊我的声音……”
低头把唇慢慢往明月贴靠,声音却越来越轻,越来越小声,宛如呢喃似的倾诉,“我很怕你有危险,怕回来看不到你,我不得不投降承认,我、真的、很怕、失去你……”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用力清晰,最后的尾音就消失在两人交锁的唇边。
她惊讶的瞪著眼,直到焦距模糊,一股由体内深处涌上的狂野兴奋,让她自然的闭上眼,仰头接受海瑞的吻。小手握紧他衬衫的衣料,寻找依靠的力量,生涩却勇敢的回应著他。
他的唇滚烫柔软,激烈的传递著压抑许久的浓烈情感,狂猛得就像要吞噬她似的。
两人陷在奔腾的情感中,紧攀著彼此,直到彼此都喘不过气来才略微分开。
他的唇轻碰著她,慵懒坦白的招认,“我不想再逃避我心中早就清楚的事实!我确实非常的在乎你,在乎一个小我十三岁的小女人,在乎到什么事都顾不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悦的情绪一波波涌上,方才还惊魂未定的心,此时却像受到鼓舞般轻快的跳跃著。“我好高兴你这么说,我一直一直以为不可能……”明月注意到他的颈部脉搏和她一样跳动快速,这表示他和她同等的投入。
藉著手电筒所发出的微弱光线,海瑞注意到她的唇瓣在他的肆虐下,染上水气有些肿胀,而她还是信赖的攀附在他的胸怀中。
他怜惜的以指尖温柔的摩挲,“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对你这么粗鲁。”他对自己的失去控制感到生气。
懊恼不已的在她的额头印上亲吻,力道轻得就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你又娇小、又细致,似乎我只要稍微用力,就能让你粉碎,我必须很小心的控制力道。”海瑞从来不曾对任何人产生过这么大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