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发动汽车准备回家,天空就开始飘雨,而且雨势惊人。
汽车雨刷快速地左右挥动扫除雨水,在视线不佳的情况下,海瑞谨慎的放慢车速。幸好他的住所距离学校并不远,打下右转的方向灯,转进家门前的车道,突然,车前闪过一道灰影,他反应快速的把煞车踩到底。
惨了!他可以感觉车子好像撞到东西,不会是动物吧?
摇下车窗探头一看,深蓝的碎花裙、白色布鞋……是她?!早上和他交错而过女孩……海瑞宛如受到电击似的,快速下车冲入雨中,察看卧倒在地上的人。
一把扶起她,海瑞著急的探问,“你怎么样了?哪里受伤?要不要去医院?”眼睛焦急的巡视她身上是否有任何外伤。
女孩惊骇的瞪大眼,使劲的摇头……再摇头……浑身湿透的发抖。
这里的气候虽然四季如夏,但是这几天正好遇上入冬以来难得的低温,再加上大雨又把温度给拉低了几度,他估计,此刻户外的温度大概只有摄氏十几度。
大手很干脆的抓抱起她,“先进屋再说。”拢在怀抱里的小身体,冰寒僵硬的不住颤抖,她的体重轻得让双手感觉不到重量。
两人一身湿的滴水进屋,不管沙发上堆满的杂物是否重要,海瑞粗鲁的以脚将它们全部扫下,硬是清出一个空间安置她。
然后,他片刻不停的冲进浴室和卧室,再出现时,手上已经抱著大浴巾和毛毯。将浴巾和毛巾一古脑儿的全往她的头上罩,他命令著,“擦干身体,盖好毯子保暖,我先去处理车子。”扔下话,硕壮的人影又快速的转出房于。
一连串的动作安排,海瑞的行动迅速而有效率。
冲出门的人,不到三分钟又卷了进来,只见浴巾和毛毯还罩在原位,女孩动也不动的呆坐著,便关心的催促道:“怎么还愣著?”
小脸上表情空白,似乎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压根不知神游到哪里去。
“赶快把自己擦干,会感冒的。”他的手很自然的往前伸,想拿过毛巾替她擦乾。
但大手还没碰上她,她的双手便抱紧旅行袋挡在胸前,双脚并曲往沙发内缩,眼睛戒备的瞪著他。
海瑞愣住,先退开一步,好气又好笑的平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OK!我没有恶意。”
“……”她轻轻启口,声音微弱模糊。
“什么?”他弯腰靠近,但还是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得疑惑的扭起眉再问:“你说什么?大声点?”
身材壮硕的人通常中气十足、音量大,再加上他突然靠近,以及皱眉的模样,看起来凶恶得很,不禁让她紧张的惊跳了一下,漆黑的大眼滴溜溜的转著水雾,一副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
“唉……”海瑞无奈的用力叹气,知道她被他吓到了,可是……他真的没恶意,一切只怪他天生有副野兽般的好体格。
海瑞身高一百八十七公分,体重八十几公斤,外型肌肉结实、孔武有力、又高又壮,简直像棵大树,偏偏他又蓄著落腮胡,褐色的浓密胡须就从耳边的鬓角往下延伸,布满整个下巴。
蹲,他努力地挤出最和善的笑容,声音也放得低缓,“我是说,你可不可以大声点,我听不清楚,再说一次好吗?”
“对、对……不……起……”她垂著头喃语。
啊?中文?这次他听清楚了,原来她刚刚说的是中文。
好,肯开口就有进步了!他先把自己的语言频道调整到中文,诱导的问:“什么事对不起?”
“你说英文……太快……我、我听不太懂……不知道……”她咬著唇用力摇头,吞吞吐吐的解释,“仲介公司翻译……魏太太说……你会讲中文,我的英文不太好……”她越说越急,声音甚至开始有点哽咽。
“仲介公司?魏太太?”海瑞努力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拼凑出完整的意思,他双手擦在腰上,惊讶的提高音调,“你就是暂代魏太太的管家?”
她自然的往后缩,海瑞的高音量,简直就像在她头顶上打了道闷雷,轰得她耳朵发麻。“对不起,老板不要生气……”她泪眼汪汪的不住道歉。
“你干嘛跟我道歉?还有,我没有生气。”他眉心扭锁的模样,看起来更显凶悍。
“你大吼。”她缩著颈项反驳。
海瑞直起身,巨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蜷缩发抖的小人儿,这样的画面,简直就像恐怖电影中杀人魔出现的场景,这个联想让他忍不住炳哈笑出声来。
突来的浑厚笑声,让她更不知所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海瑞屈膝蹲下,让自己的视线和她平行,开口为自己解释,“我没有大吼,只是声音大了点,因为我太惊讶了。”
疑惑的神情,出现在黑白分明的眼眸,女孩有双会说话的眼睛。
“有没有听过『虚有其表』这句成语?”
她很轻很轻的点头。
“我知道,我的身材高壮,又留了一脸胡子,看起来像个大坏蛋,但我是好人,我尊重女人、爱护动物,喜欢小孩,奉公守法到连张超速罚单都没接过。我是史奈特大学的教授,品行优良,绝对不是变态杀人魔,你看,这是我的教师证。”他打开皮夹露出证件给她看。
她没去看海瑞递过来的证件,只是静静的打量他。海瑞的肤色黝黑,像是常接受阳光曝晒的结果,淡褐色的头发过长地垂盖住耳朵,因为淋了雨,他以手指把发丝往后脑梳,露出方正饱满的额头;浓眉下的瞳孔是像海洋般清澈的蓝色,里面蕴含著智慧宽和。
海瑞默默的接受观察,好一会儿才温和的开口,“我不会打人,你怕成这样,我们很难交谈。我只是『虚有其表』,看起来像坏蛋,其实我怕陌生人,胆子很小的。”他顽皮的眨眨眼。
他轻松的态度具有感染力,不知不觉中,她放松眉心,唇角也扬起浅弧。
海瑞咧著大大的微笑把脸再凑近,开玩笑的问:“你有没有从我的五官轮廓,发现到我的秘密?”为了逗她讲话,他故意装出神秘兮兮的模样,压低声音说:“我有八分之一的东方血统,我的曾祖父是中国人。”
“所以你会说中文。”她小小声的接腔。
“不,我曾祖父在美国出生,他连一句中文也不会讲。我十几岁的时候,曾经跟著我父母亲在中国陕西待了快两年。”
“哦!”她乖巧的点头。
海瑞和蔼的说:“你看,跟我说过话就知道,我没外表那么可怕对不对?”
“嗯!魏太太说你人很好,我相信,因为你有一双很温柔、像大海的眼睛。”她漾起浅笑回话。
“那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明月,杜明月。”
海瑞认真的复诵著,“杜、明、月……明月你好,我是方海瑞。”他朝她伸出蒲扇般的手掌。
明月犹豫的把小手放进他的手掌中和他轻握。
靶觉自己就像握住冰块似的,他连忙再帮她把毛毯裹紧,“你冻得嘴唇都发白了,我去弄点热饮给你喝。”
海瑞站在厨房里,懊恼的抓抓潮湿的头发,看来,他要和魏太太好好的谈谈才行,她竟然找个小女孩来替代她,而且还打算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不行,绝对不行!
从厨房的门口,可以看见窝在沙发上的纤细背影,刚刚与他交握的手掌又小又瘦,似乎一施力就会捏碎。她根本还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应该乖乖的去上学,每天为了参加朋友的Party而打扮,而不是冒雨跑来应征管家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