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采玫不等母亲念完,人早就冲进饭厅了。
“阿玫啊,呵呵~~妳朋友好会吃,一锅粥都快见底了。”恭李喜笑着。
“对不起,我太饿了……”苏育齐难得露出腼?的表情。天知道他为了画展的事,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地吃上一顿饭了。
“没关系,你多吃点。”恭李喜笑瞇瞇地摇摇手,然后转身对孙女说:“阿玫啊,妳陪他,我要出去运动了。”
“喔。”恭采玫拉了张椅子坐在苏育齐身旁。“喂,你没事了吧?”
“嗯!谢谢妳。”
从刚才恭采玫冲进饭厅时,苏育齐的眼睛就从未离开过她的身上,她朝气蓬勃的样子,就像颗太阳瞬间温暖了他的心。
“喏!”郑淑媛此时才走到餐桌旁,重重地把几瓶酱菜罐头放下。“吃完就赶快准备回去吧。”她还是不太高兴家里来了个陌生男人。
“妈,别这样……”
“伯母,谢谢妳,我吃完马上走。”苏育齐礼貌地站起来道谢。
“哼!”郑淑媛转身,气呼呼地走出饭厅。
“呃……”恭采玫尴尬地对苏育齐笑了一下。“别管我妈,她就是这样刀子口豆腐心。对了,等你吃完饭,我再带你到诊所看医生。”
“不用了,我想我没事了,而且昨天已经太麻烦妳了。”
他永远忘不了看来有些胆怯的她是如何帮他仗义执言,还不顾一切救他回来,更忘不了昨晚她伏在他身边憨睡的模样。
“喔……那要不要到田边走走,消化一下?”
“不了,我还要赶回台北,处理一下画框的事情。”
“这样啊~~我还想说和你一起回台北,好有个伴呢!”恭采玫忽然觉得有些不舍,心头有种怪怪的沉闷。
“妳也住台北?”苏育齐开心地说道,感觉她离他好近。
“嗯。”采玫点点头。“我在台北的外商公司上班,这次是因为老板好心放我两天假,我才能回来。”
“小姐……”
“别这样叫我,怪怪的。我叫恭采玫,你叫我采玫就行了。”采玫有些不好意思,两颊悄悄浮上一抹红晕,心头的沉闷又不见了。
“喔,采玫……”苏育齐缓缓地叫着她的名字。
采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名字从他嘴里念出竟是如此美妙,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这么好听!
“我叫苏育齐,昨天真的谢谢妳,要不是妳……”一想起昨天,苏育齐心里立即闪过挫败、屈辱、愤恨,不过有着更多的温暖和感激。
他凝望着眼前这个憨傻、热情又没心机的女人,平静的心湖竟漾起幸福的感觉,很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她……
“你不要这样说,我只是刚好路过,而且也没帮到你什么……”采玫被他瞧得脸都红了。苏育齐的大胡子虽然遮去了半张脸,但他的双眼却不因此而失色,仍可以瞧得人脸红发烫,坐立难安。
他有一双很漂亮有神的眼睛,鼻梁直挺有型,如果他把胡子剃掉,应该会有一张英俊的脸……
“恭小姐,回到台北,不知道还能不能和妳——”连络两字还没说出口,郑淑媛又走进饭厅打断了他——
“这些等一下给你带走。”郑淑媛忽然丢了一袋东西在苏育齐面前。“这是我自己蒸的芋粿,路上饿了可以吃。吃不完的,你回家后冰在冷冻库里,要吃再拿出来蒸一下就行了。”说完,郑淑媛又走进厨房里。
抱采玫笑了起来。“你看,我就说我妈是刀子口豆腐心吧!”
“嗯~~妳们家全都是好人。”苏育齐捧着芋粿,感动极了。自从离开家,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了。
她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来。“好,我带你去昨天那里开你的车吧,其实不太远,走路就到了。”
“办画展很难吗?”途中,采玫问道。
“嗯,孤军奋战一定会比较困难的。”苏育齐说得含蓄。
“那为什么不开联合画展?联合画展的资源不是会比较多?”
“我不想人们是透过名家的画而『顺便』欣赏我的作品。”他言语间有股傲气。
抱采玫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会?每个人的眼光都不同呀。而且会去看画、买画的人一定是对画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他们才不会做顺水人情呢!”
“但我还是会有靠关系才得到名气的感觉……”
他对自己的作品有相当大的信心,他希望人们是因为懂画而买画,而不是因为他是名家杜仲横的爱徒而给他面子,这不实际的名气会令他一辈子盲目地活在象牙塔里。
采玫笑着说道:“你想太多了,这样只是善用资源啊。这个年代,什么都要讲求包装和行销,虽然我不懂画的行销,但是应该和商业经营差不多吧。”在外商公司做了多年的行政秘书,她多少也会有些行销概念。
“呃……”苏育齐没想到看似口拙的她竟也能说出这样精辟的理论,真令他惊艳!
是的,没有包装和行销,他的作品只会像未经雕琢的玉,即使玉质再好,也吸引不了众人的目光。
“谢谢妳,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嗯。”采玫甜甜一笑,给他最大的鼓励。
“采玫,到了台北,我可以和妳——”连络两字还没说出口,又被她打断了。
“喂,你的车在那里,快上路吧,不然好象又要下雨了。”
“喔——好吧。”被打断了两次,他没勇气再开口了。
这个女孩这么热心、善良,和她聊天说话,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好象什么烦恼都可以抛诸脑后,他实在很不想和她道别,如果她能这样一直陪在他身边,那该有多好?
他叹了口气,上车发动引擎。
看着车窗外的她,漾着大大的笑脸和他挥手道别,他的心不禁涌起了一阵不舍——
采玫,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第二章
一回到台北,苏育齐马上跑去找老师杜仲横,表达自己想要加入杜仲横七月中旬画展的意愿。看到爱徒终于想通,肯放下傲气和其他名家一起办联展,杜仲横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刻答应。
于是,苏育齐壮士断腕地将原先独展的计划取消,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马不停蹄地随着杜仲横四处奔波。
苞在杜仲横身边四处拜访,苏育齐才觉得以前的自己简直是只井底之蛙,原来有很多事情和门路他几乎都不懂,难怪他会一路碰壁。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肯放下自傲,愿意用另一种角度看待这次的事情,全是因为那个帮过他的女人——恭采玫。
她憨傻又善良,那有些稚气的笑脸近来已成为他受到挫折时最大的鼓励。想到她说的话,为了她,他愿意做些改变,不再执着。
他对她可算是一见钟情,这纤细如丝的情愫,常人可能不易察觉,但他是个艺术家,有一颗敏感的心,很容易认清心底泛起的情愫。只是他不懂,分开的那天,自己为什么提不起勇气向她要她在台北的电话和住址?
难道是第一次如此动心,反而让他变得胆怯?
“你终于想通了。”看着最近忙得不可开交的爱徒,杜仲横叼着菸斗,一张弥勒佛似的圆脸上,笑得皱纹都出来了。
“老师,别这么说……”苏育齐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每个画家刚开始没没无闻时都会很累,只有四处参加联展才能让多一点人认识。你的作品是我看过最独特的,可惜你一直不愿和我们开联合画展,否则你早就该成名了。”
“以前是我太固执了,总觉得和人联合参展是借人名气打响自己名号的虚伪行为,却忽略了要善用现有资源,才能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