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炉中跃动的火苗,商秋袭怔忡出神,连锅里的水沸腾了亦不知觉,直至青环冲进厨房大喊才猛然回神。
"秋袭姐,你在干什么啊?"青环冲过去把锅盖拿开,手指承受不了高温,把锅盖往旁一掷,不住跳脚,手指伸到嘴旁不住吹着:"好烫、好烫!"
商秋袭连忙用布把锅子从火上拿开,然后赶到青环身旁拉过她的手浸到一旁的冷水桶里。"对不起,我在想事情……"她不住道歉,看到青环那泛红的指尖,愧疚得都快哭了,"我去拿药给你擦……"
"不用了,秋袭姐,没事的。"青环拉住她,"真的没事,泡泡冷水就好了。我是看你站得离火炉这么近,水又一直滚开,怕你会被烫伤。"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商秋袭低道。
不看他、不听他、不想他,她以为自己做得到的,可是经过了那一夜,她发觉这对她根本就难如登天,炽焰堡里每个景致都会勾起她对他的回忆,眼一闭上,他俊逸的笑颜就充满了整个脑海,他温柔的呼唤就回响了整个耳际,越是逃避越是被他紧紧缠绕。
明明是自己决心要离开他的,如今,却又这样魂不守舍的,甚至还连累了青环。商秋袭咬唇,自责让她心里更加难过。
"秋袭姐不要这样嘛,我真的没事啦!"忆起前来的原因,青环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我是来跟你说,堡里出了大事!方才来了个巡抚,说是要捉拿大少爷!现在堡里闹哄哄的,全在讨论这件事呢!"
"什么?"商秋袭倏地睁大了眼,紧捉住青环的衣袖,"怎么会这样?"
"说是有人报官,指认大少爷就是叫做'夜'的大盗,这些年劫了不少的官银,现在巡抚来到堡里查案了。"看她惊惶的样子,青环连忙补充,"可是因为疑点太多,巡抚还在观察,目前在炽焰堡住下,说要等一个被'夜'劫过官银的官员前来指认,才要再作判断。"
是她害了他!商秋袭退了一步,跌坐地上。原来梦中老夫人所喊的是个预言,因为她没有避开他,甚至还和他有了夫妻之实,所以才会害他如此!
"秋袭姐?秋袭姐!"那空洞的眼神吓着青环,不禁怪起自己口快不懂修饰,连忙摇着商秋袭的肩,不这叫唤,"现在大少爷还没事的,财伯会帮他的,你别担心啊!"
现在还没事?商秋袭猛地一震,青环的话唤醒了她。若她及时远离了他,他的运一定会好转的,她不能再待在炽焰堡了!
"青环,你知不知道财伯在哪儿?"忍住哽咽,商秋袭轻道。临走前,她必须要委托财伯好好照顾,一起商量个法子,好救他无罪。
离开这儿,等于永远离开了他的生命,曾经受尽苦楚也不愿离开,如今却是自愿离去,不再见他!强烈的凄楚泛上胸臆,商秋袭狠狠咬唇,不让眼泪夺眶而出。为了她的贪恋与自私,他又落入厄运的纠缠,事已至此,她不能再冥顽不灵了,她不能等到他真发生了什么事,才来后悔心伤啊!
"好象在帐房那儿吧……"青环迟疑着,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道:"秋袭姐你想做什么?"秋袭姐刚刚的表情好象作了什么决定,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真的很谢谢你。"商秋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淡淡一笑,"我走了。"语毕,她转身奔出厨房。
"秋袭姐,等等……"青环喊,但人早已去得远了。
炽焰堡这个小庭院是稍嫌偏远的,不常有人经过,在午后的暖阳、微风包围下,四周一片静谧,充满宁静的气息。
一身白袍的武承旸从拱门处走进,就看见徐桃红躲在一棵树后对他招手。
"娘子,你叫我来这儿做什么?"武承旸走近后低笑道,"巡抚还等着问我话呢,我得赶紧回去啊,不然让他以为我这段时间又跑出去犯案那就不好了。"方才用午膳时,徐桃红塞了张纸条给他,约他到这儿有事要说。
"相公,你别信二娘和承晔的话,他们是存心要害你的。"徐桃红脸色凝重道,"巡抚也定是他们通风报信找来的,他们要夺取炽焰堡,你不能把权力全交到他们手上啊!"
"怎么会呢?你想太多了!"开始起内讧了。他眼中闪过诡秘的笑意,却是在来不及被人发现时就已掩下,武承旸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二娘、晔弟对我很好的,你不能这样怀疑他们啊!"
"你被骗了!"徐桃红着急地握着拳头喊。要是不能说服他相信,等姨母他们计策成真,她就得嫁给武承晔那丑陋的家伙了,她不要!"你知道当初为什么会发生意外吗?全都是他们害的,你知不知道!"
有人接近,而且那人在听到他们的谈话时,非但没有走开,还躲起来偷听。想瞒过他的耳力,那可难了,武承旸暗暗挑眉。"可是……"假装踌躇踱步,转了个角度,"不会吧?他们不会这样对我的……"果在一颗树后瞥见一抹背影,只要一眼,他已知道来人是谁——她,让他又爱又恨的她。
商秋袭小心地屏住气,揪着襟口的手不住发颤。她没想过要偷听他们谈话的,这里是通往帐房的捷径,看到他们时她原想避开,可她却刚好听到徐桃红的话,脚象生了根,半寸也迈不开。
"谁说不会?"徐桃红被他的固执气得翻眼,"五年前,姨母在你离堡前拿了三颗参丸给少……给我,她料定了我会交给你,也料定你不会怀疑我给你的东西,其实那三颗根本不是什么参丸,而是会使人致死的毒药!结果你在半路上吃了,承晔就趁你毒发垂危时将你和所有的东西扔下山崖,回来谎报说遇了山贼,结果他没料到这样你都能活下来,而且还回到了炽焰堡,现在他们怕你会夺回一切,当然要处心积虑地再把你给除掉。"
徐桃红的话,将商秋袭全身血液顿时冻至了冰点,若不是身后树干的支撑,她虚软的双腿根本撑不住她。天!她竟是亲手将毒药递给他的凶手!若不是她,他根本就不会遇到这一切!
巨毒侵身,掉落悬崖,想到他曾遭遇的事,她的心就痛成了碎片,几乎要停止了跳动。她紧紧捂住口,怕无法承受的心伤会化为痛泣月兑口而出。为什么老天要安排他和她相遇?她给他带来这么大的灾难啊!
她在哭,在自责。武承旸心狠狠一紧,他必须握紧了拳,才能忍下冲过去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慰的。他会的,但不是现在。
"你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不去报官,我回来时也都不跟我说,一直把我蒙在鼓里?"他敛去眼中的柔情,脸一板,暴躁地挥手大喊。
"我想啊!可是二娘他们那我爹当要挟,说只要我透露了只字片语他们就要对我爹不利,我是不得已的啊!"早已想好了理由,徐桃红跪了下来,声泪俱下。"你让财伯找回来时,他们说不会再害你,所以我才没说的,结果他们现在又这样,我看情形不对才赶紧告诉你,我是冒着危险跟你说的,你要相信我啊!"
武承旸看着她,唇畔浮现一股难以察觉的浅笑。他当然相信她,事到临头为了博取自己的利益,所揭发的底自是再真不过,唯一不真的,是里头的她,该换成另一个她——他正牌的娘子,在树后因自责诶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