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冷拓影依然是一脸木然的表情,脚步不曾稍缓。
方才奔近她身旁时,他立刻看出毫发无伤的她只是假装昏厥,随机应变的他当下配合她做出点穴疗伤的幌子,果然将那一群女子吓得手足无措。
“什么都瞒不了你。”还以为能顺便让他紧张一下呢!柳香凝轻叹,自包裹的外衣里探出头来。
“这么做很危险。”冷拓影眼中掠过一丝不悦。虽对她的慧黠和机智有信心,但还是担心一不留神会对她造成伤害。
“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不会的。该来的总是会来,与其一直躲,倒不如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何况要耍手段,她们哪是她的对手呢?柳香凝微笑,气质依然是那么地优雅高洁。“怪只怪我条件不好,让莫将军嫌弃了,竟连收做小妾都让人不放在眼里……”语音渐微,已布满自怜自艾。
冷拓影闻言拧起了眉头。“是郡主拒绝对方的。”他回道,不满她的颠倒是非,轻淡的语意里尽是不容抗议的坚决。是阐述事实,也是替她辩驳。当初若不是柳香凝出面为莫将军夫妇说情,怕此事至今还无法善终。
“全天下可能也只有你这么想而已。”柳香凝轻叹口气,眼底却是完全大相径庭的笑意。“她们瞧不见了,放我下来吧!”
“小心为上。”他简短道,直走进柳香凝厢房的范围内才缓下速度。
“可以别包着这件外衣吗?很气闷的。”柳香凝侧头看他,晶莹的美眸里蕴满了让人难以抗拒的请求。
只可惜寒冰依然是不为所动。“男女授受不亲。”
柳香凝闻言扬起唇角,这样的回答她早料到了,她的笑里带着点嘲讽,带着点苦涩。她不再言语,转而抬头望天,须臾,才又缓缓开口。“以前你也曾这么抱着我,趁夜翻越山岭,一路跌跌撞撞的,还从山沟摔了下来,身上划了好几道口子,却是把我保护得极好,没让我受到任何一点伤。”
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波动,却随即被隐下。“多年前的事,属下忘了。”
“你忘了,我倒记得挺清楚的。”柳香凝低笑,不让他那么轻易带过。“那时的你不会说些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抱着我也不会还隔着这件外衣。”
“那时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英挺的浓眉蹙起,虽推说忘了,但那曾烙在心坎里的事,又怎是“忘了”两字就能抹煞?
“对了,那时是因为我外衣被人剥了,你把外衣给我穿。”柳香凝忆起,而后轻轻笑开。“不是说忘了吗?又记起来了?”
冷拓影没做回答,任由她调侃去,只是迳自大步往厢房的方向走去。
那冷淡的反应让柳香凝眼中的笑意微微沉淀,她悄悄地将系在颈上的翠玉握于掌中,冰冰凉凉的,就如一贯的他,如他的眸子、他的人,沾染不上温度。
还是年幼时好,他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也还有时间等他自己想通,但如今……柳香凝眼神因沉思而迷离,悄无声息地叹了气。
时候到了,她已十七岁了,有了一桩婚配的开始,亦意谓着长辈将再为她安排其他的对象,她还能有多少时间再去等待?
等待一条千年的冰河,暖化为一池春水?
要到何时呢?
第二章
一早天才微亮,整个恭王府就已热闹活络了起来,原来是被皇帝召进宫中停留数日的恭王爷在今日回府。
才一踏进府中,恭王爷立刻将冷拓影召进了书房。
“我不在的这几天,香凝她怎么样?”恭王爷问道。
身形魁梧、一脸正气鲁直的恭王爷是个骁勇的武将,早在战场上磨练出声如洪钟的本事,尽避他已将音量压得极低,却还是连在走廊都听得到。
冷拓影拱手,将昨天两位夫人和其他小姐前来找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她们居然敢这么做?”恭王爷立刻气得吹胡子瞪眼,拍案大骂。女儿遭到拒婚这种侮辱可说都是他一厢情愿所造成的,现在反倒害得她被人冷嘲热讽,在自责之余也就更加深了对两位夫人的怒气。
门外站着想来先模糊事件的两位夫人,手正要敲上门板,突然听到这声大吼,两人脸色变得惨白,对看一眼,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不约而同地转身就想离开。
“大娘、二娘,您们也是来找爹的吗?”一回头,柳香凝绝美的笑靥就在眼前。“来,咱们一起进去,爹……”说着,扶着二夫人的手就要推门走进。
“不……”大夫人和二夫人脸色丕变,忙不迭地摇手。在这王爷怒气当头的时候,她们哪敢进去?这可不是主动寻死吗?“我们待会儿才……”话还没说完,就让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给全然掩盖。
“你们两个来得正好,统统给我进来!”随着怒吼而来的是房门打开的咿呀声,冷拓影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候着。
两位夫人心里连迭叫苦,虽明知送死,也得硬着头皮走进,两人就这么忐忑不安地踏进了书房。
“这么快就把事情说了?”在经过冷拓影身旁时,柳香凝悄声轻道,似笑非笑地朝他睨了一眼,然后优雅地走进书房。
柳香凝向来不喜他凡事都向恭王爷报告的举动!每每制止,他却依然,从不曾依顺过她一次。因为对他而言,他虽然守卫的是她,但赋予他这项责任的却是恭王爷,所以他不会为了她而改变他所该尽的职责。
冷拓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置若罔闻地将门关上,静静地走到一旁候着。
书房里,只见两位夫人连椅子都不敢坐下,战战兢兢地站在书桌旁,就像是等候刑决的犯人一般。
相较之下,温柔带笑的柳香凝可就显得自在多了。“爹,您这几天辛苦了,我已让人熬了参汤,等会儿就送来,好让您能祛祛劳顿。”
“没关系,爹不累。”这番体贴的言词,让原本怒气冲天的恭王爷在转瞬间有了笑容。然而在看到两个拼命想让自己不存在的妻子时,顿消的怒气在刹那间骤升,甚至比方才还更加勃然大怒!“你们看看!这样一个孩子你们也欺负得下手?她哪里犯着你们了,足够让你们说那些狠毒的话来伤害她?”
“妾身不敢……”大夫人还想辩解,却让紧接而来的大吼吓得噤若寒蝉。
“还说什么不敢?!冷护卫都跟我说了,你还想说什么谎?”
“我们不知道香凝那么虚弱,我们真的不是有心要害她晕倒的……”二夫人解释,在看到恭王爷瞬间铁青的脸,浑身一凉——完了,她不会不打自招吧?
“居然还有这种事?”巨掌一拍,桃木做成的书桌立时被拍掉了一角。“你们还有什么资格为人母?!还有什么资格身为王爷夫人?看我今日不将你们休掉!”
两位夫人怎么也想不到会招来如此严重的后果,顿时吓傻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书房中只有恭王爷生气的粗重喘息回响着,完全听不到其他声音。
“爹,您吓着女儿了。”突然,柳香凝略带责怪的软语划破了沉默。
“啊?哦……”恭王爷从盛怒中回神,猛然忆起柳香凝最不爱他乱发脾气、大吼大叫的,只能搔着头,尴尬笑道:“爹不是故意的,还不是她们两个……”
“大娘、二娘又没对女儿怎样,您发那么大的脾气做什么呢?”柳香凝秀眉轻颦,微愠地责难道:“她们只是因为太关心女儿,才会操之过急地说出那些话,这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