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丝飘动中,他的心思被条地摄走了神魂他清楚看到那双方才生气跃动的明眸,如今却被恐惧染上泪雾,紧领的下唇苍白颤抖。他的心陡然狠狠一震,急欲一跃而下的冲动涌上,然而在他还未动作之时,就见原本坐倒在地的她却已起身。她纤细的身子站得挺直,傲然仰首,脆弱的表情已不复见,眼中带着更加耀眼慑人的光芒,像有两簇炽火熊烈燃烧,犀利地逼视对方。
虽然只是刹那,快得像足不曾发生,但那张布满无助的柔弱神情已牢牢烙在他的脑海里。
她在害怕!在场众人都只看到她武装在外的坚强,以为她足以应付一切变故,而他却看到了她来不及防备的瞬间在无畏的假象之下,任她再如何干练圆滑,也只是个柔弱的年轻姑娘而已!
莫群绍脸色冷凝,悄然地走下楼去。
“事实说不过人,就来蛮力吗?你们钱家布庄的生意原本就已经够差了,若你为了贪这一点点微薄的佣金,而执意当街耍狠,使得善良的百姓更不敢踏入贵庄的话,悉听尊便,反正到头来吃亏的依然是你。不管如何,我绝不可能提高佣金。”
单远怜冷厉地瞪视对方,一开口,才发觉挨打的左颊全麻了,还有一丝撕裂的痛楚在唇色泛开,舌尖隐约尝到了血味。
手不由自主地抖着,她只能强迫自己握紧,藏在衣袖之下,连同她的畏惧一并压抑,不敢让人发现,忍着晕眩,用残存的意志力逼使自己站得挺直,直视对方的眼神里只有勇气、没有退却。
此言一出,四周的群众顿时议论纷纷,不安的声浪占了大半,原本围住布庄门口的半圆不住往外扩散,拉出一片空旷,希望离这间恶狠之庄越远越好。
钱员外见状哑然,放眼望去,接触到的是一双双鄙夷恐惧的眼,明白单远怜所属实,心头怒火更盛。反正情况再坏也不过如此,干脆一不做工不休。他肥短的一挥,狰狞喊迫:“给我打呀!一保镖得令,摩拳擦掌地预备再上。
这次她若落荒而逃,以后其他的商家都将会如法炮制,她绝不能屈服!单远怜瞪着来人,看着保镖狞着邪笑接近,然而,孤立无援的她只能咬紧牙,将拳握得更紧,强忍着不让强悍的外表崩溃。
两名保镖各由她左右接近,高举手臂,用力挥下,就在那如碗钵大的拳几近碰上她的一刹那,突然“嗤、嗤”两声,不知名的细物破空飞来,撞上他们伸长的臂膀,两个来势汹汹的粗壮汉子霎时捧着手、俯弯了身子,发出凄厉的哀嚎。
这突然的变故让众人膛目结舌,四周瞬间静默。
“这只是警告,要是再敢碰她,我会让你们废了手臂。”在一片静寂中,莫群绍出现在单远怜身后,冷锐的日光一扫,犀锐冷猛的霸气浑然散发,像一尊威武的战神般脾倪众人,那无形的慑人霸气让两名为虎作伥的保镖连呼痛声都停了,缩头缩脑地退至一旁,不敢造次。
单远怜回身,看到一名高大的男子站在身后。她非但没因月兑困而欣喜松气,反而还微微拧起了眉。多事!她己习惯了孤立无依,再大的困难也是自己咬牙苦撑,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帮他。
这突然出现的人让周员外吓了一跳,但总算是狂妄惯了,他唇角一撇,小人嘴脸再现。“原来是有个姘头撑腰啊!难怪这么有恃无恐。”
单远怜闻言脸色一沉,冷怒视线射向口出辱言的钱员外,斥道:么?”
“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出谊毁这位姑娘的言辞,你将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莫群绍朝钱员外缓步逼近,那严峻的口吻与冷冽的表情让钱员外不由自主地襟了口。
众人见状又开始议论纷纷,带着被钱员外所言而左右的辈短流长。
听到流言四起,单远怜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名陌生男子的出口恫吓,在他人眼里看来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遇上凶蛮不讲理的钱员外已够让她郁恼的了,现在又加上一个想乘机出锋头的武人来坏她名声,她今天到底撞了什么邪?
单远怜强忍着内心的不耐与不悦,深吸了口气,看向莫群绍,唇色勉强地扯出弧度。“这位公子,小女子很感谢您的拔刀相助,可这件事我自己能够解决,不需要劳烦到您。”
虽然她脸上带笑,但她眼里的经蔑可掩饰不了。莫群绍脸色微沈,通常他是不会插手管这种市街纷争,只因为一点小龈龄就吵得脸红耳赤的无聊事他根本不屑投以注意。然而,会对她多看几眼是因为她的沉稳和别人不同,在惊鸿一瞥中,她所压抑的脆弱又让他一时侧然,他才会破天荒第一遭做出路见不平的举动。没想到她非但不领情,反而还一脸嫌烦的模样。
莫群绍双臂环胸,冷冷地讽刺:“怎么解决?明明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居然还说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话?”
他怎么知道?她明明把内心藏得滴水不漏的!单远怜一凛,立刻用嗤笑来掩饰心中瞬间的失防。“你看到我哪只眼眶红啦?这位公子,说话可别信口开河啊!”
“那是因为你刚刚已把眼泪硬忍了回去。”莫群绍的眉头因不耐而纠结,为了她的死不承认。“我敢保证,你藏在衣袖里的手绝对是抖的,你在害怕!”
笑容僵在脸上,单远怜直觉地把手往身后藏。“公子,你这句话可过分了,在这种公开场合注意一个姑娘家的臂膀。”她强笑道。
群众的附和声又起,带着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连“登徒子”都骂出口。
莫群绍脸色难看得紧。热心助人却还落到被人诬陷的下场?这口怨气他可吞忍不下!“把手伸出来,如果没发抖的话,我会道歉,而且绝不插手此事。”莫群绍冷眼看她,如此逼她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还有给她的嘴硬一个惩戒。
群众受到煽动,矛头转向,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的手,一脸期待。
就算打死地也不可能把手伸出来,因为那等于是将她的内心赤果果地公诸众人面前!破人逼视的单远怜进退不得,窘迫之余,羞恼转为汹涌的愤怒。他跟她到底有什么仇,为何他耍如此逼她?
“我的手抖不料干你什么事?你要逞英雄到别的地方去,任何一个被地痞找麻烦的弱女子都是你英雄救美的对象,但那个人绝不是我,这里不需要你插手!”单远怜怒吼,在商场纵横多年的她早懂得将自己的情绪隐于无形,然而今时却因首次破人看穿而全然失控。
逞英雄?莫群绍浓眉竖起。“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有人好心出手救你,你乖乖接受不就得了吗?逞什么强?”
“我没有逞强!”单远怜反驳。
“那你告诉我,假若刚刚我没有射出暗器,你是否又要被打倒在地?然后站起来,就这么周而复始,直到再也站不起来为止。苦肉计,这就是你所谓的解决之道?”莫群绍环臂冷眼魄她。
讥讽的言语毫不留情地刺进她的心坎,单远怜狠狠一震,一股泛泪的冲动急速窜升,却分不清是因羞辱所致,还是因被说中事实而自怜所致。
人人都说她不让须眉,其中有褒有贬,却是冷嘲热讽居多。可有谁生下就是强悍精明?没人知道这全是磨出来的,是她尝尽世态炎凉、受尽现实残酷后所体会出来的!即使被打倒在地,身后没有依靠的她根本就没有害怕的权利,只能咬紧牙,用傲气来强撑假象,强迫自己坚强!而他,这个只想要强出头的组莽男子,怎能看出这一切,甚至将之点破?他凭什么窥视她的内心,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