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紧?”方擎惊慌问道,发觉自己环着她的手正微微发抖。
一抬头看清救她的人时,她惊讶得忘了呼吸——原本将头发束在脑后的方擎,现在的头发是散开的,而且,参差不齐的长度居然只到耳下!
“你的头发……”潘若瑀张大眼,指着他的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原来当方擎见到她被戴门拖进了池里时,立刻抽出靴中小刀,俐落地往后划下,割断敌人的限制,迅速跃入池中。而哈奇见机不可失,趁着对方怔愕时,先往后用力一拳,将制住他的人打倒在地,再飞腿一踢,三两下就将他们两个迅速解决,然后走到马鞍旁抽出信号灯,朝空鸣枪。
“你不要老是在我救了你之后,说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好不好?”方擎确定她安然无恙后,松了一口气,却同时也对她的话感到哭笑不得。
“怎么会无关紧要?”她气急败坏地喊,语气里已带着哭音。“这是你和塔儿订情的承诺啊!”他守了四年的承诺,如今,却为了救她而断然剪去。
她不值得他这么做啊!她只是一个过客,不值得他为她赔上了对塔儿的承诺!
震惊与感动在内心冲击,然而更令她难以承受的是不舍,不舍他为不可能有结果的她付出如此昂贵的代价!潘若瑀咬紧了下唇,强忍着不让哽咽逸出喉头,然而难以抑制的哀怜已化为泪水扑簌而下。
方擎不想要开口解释,一转念,已到喉头的话又吞咽而下。她的不告而别,已说明了一切,该是结束的时候了,他和她是不可能会有任何结果的,又何必多做解释?他沈痛地闭上眼,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再次睁开时,脸上焦虑关怀的神色已被冷硬无情取代。
“我不能让雇主在我手上出差错啊!要是你出了事,不仅我的声名毁于一旦,就连推荐人昆恩也会被我牵连。”方擎故意用不在乎的口吻说道,同时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原本环住她的动作。“护卫雇主的安全是向导应尽的本分,别放在心上,塔儿她会谅解的。”
语音方落,他就看见她眼中倏然漫布的哀伤,像火烫的铁,深烙在他的心版上,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方擎侧过头不敢直视,怕自己会忍不住将她紧拥怀中,用温柔的耳语告诉她一切是假,他救她是因为爱她的心无法见到她受到任何的伤害,那将会使他尝受到比伤口更痛上百倍的苦!
当她跌进池里的时候,他只觉全身血液在那一瞬间完全冻结,他甚至没有时间思考,一心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她的身旁。然而,方擎痛苦地闭上眼,他却不能将真心宣之于口,因为这样只会更造成分离后的彼此心伤!
“是啊,向导是该保护雇主,这不是我一开始所要求的条件吗……”潘若瑀扯了扯嘴角,那带泪的笑容却是比哭泣更让人不忍正视。温柔的塔儿是不会怪罪他的,这更说明了他和塔儿之间感情的弥笃,她又何必为他担心?
突然,一阵喊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方擎——”随着稚女敕童音的靠近,一抹可爱的身影往沙丘上跑了下来。
“塔儿?”看见来人方擎惊讶地站起身,刚好接住飞扑到他怀中的小女孩。
塔儿?潘若瑀看向那个小女孩,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和米奴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就是塔儿?她一直认为是他的仙人掌的那个塔儿?那刚刚他说的话……她迅速看向方擎,刚好捉住他仓促避开的眼角余光。
她懂了,他是为了让她走才故意不解开误会的,从来就没有什么订情的对象,从来就没有!误会解开了,那种痛苦的感觉反而更让她难以承受。潘若瑀心痛地闭上了眼,泪水无声地顺着脸庞滑落。因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无法除去的障碍,彼此的不相容,就这么简单,却成了难以跨越的鸿沟!
“方擎,你留长发的原因不是因为当初塔儿的身体不好,跟她约定说下次见面时,她必须将身体锻炼得健康,而你,会让她看看你留长发的模样吗?”一旁的哈奇拧起了眉,狐疑道:“什么时候变成订情了?”
对于哈奇的问题,方擎沉默以对,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此如此一来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让他离去的念头,又将被强烈的给驳回。
“可是我才看一眼而已!亏魁克要派人出来支援时,我还吵着要跟来……”一旁的塔儿闻言立刻不依地抗议着。今早她回到营地时只来得及见方擎一面,然后方擎就急急忙忙骑着马走了,谁知道再次见面方擎已经把头发给剪了,而且还剪得那么丑!
“难怪我才把信号发出你们就来了。”哈奇恍然大悟,转身吩咐随后的族人将两名躺在地上的歹徒用绳子捆起,派人下水去打捞戴门。
“哈奇,湖里那个人已经没救了,这两个人要怎么办?”有人过来请示。
“死的那个就地埋了吧,其他两个派人送去大马士革好了,反正离这里并不会太远。”哈奇指挥,那人应是退了下去。
听到他们提到大马士革,潘若瑀心一凛,连忙伸手抹去泪水,开口叫唤。“等一下!”
那人立刻停下了脚步,回头等她开口。潘若瑀咬着下唇,像是下决心般地缓缓开口:“我也想到大马士革去,刚好可以跟你们同行。”也该是旅程的终点了。
“那太好了,这样方擎就可以跟我们回去了!”哈奇立刻欢呼。
第十章
台湾桃园.中正机场
“爸,看到了没?”在出口处,头发微白的潘庆生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长相斯文的潘若焕不住探头张望,焦急地回头问道。
“没有。飞机不是早就降落了吗?怎么人到现在还没出来?”潘庆生直盯着墙上电视放着出境虚的景象,眯起了老花眼,努力搜寻着。
“就是说啊……”潘若焕皱起了眉,口吻带着埋怨。
“若瑀怎么会趁着我到秘鲁开会时,自己跑去了伊拉克?”潘庆生不禁叨念道。当他结束会议回到台湾听到同事的转达时,若瑀已离开一个多月了。看到她所留下的纸条,更是让他担心。
他赶紧召回在南部教书的儿子若焕,两人动用各方关系托人打听她的下落,最多也只能得到她已离开巴格达,前往沙米耶沙漠的消息。他们只能焦急地守在台湾,等着她的消息,因为就算他们赶到了叙利亚,也无从找起。
若瑀在纸条上说她会证明她的实力,不负他的期望。他知道若瑀一直为了若焕的事感到内疚,觉得她应该完成若焕所不能做的,继承他的衣钵。可是他从来就不曾有过这种念头!潘庆生气急败坏地想。她就为了扛起一切责任,自己跑到了沙漠里头去,她不知道这让他和若焕有多担心吗?
一直到前天,终于接到若瑀的电话,说她会搭这一班飞机返台,他和若焕的心才总算安了下来。
“爸,我看到若瑀了!”潘若焕惊喜的喊声,拉回了潘庆生的回想。抬头望去,出现在电视萤幕上的身影,走出了出口。
潘庆生赶紧推着潘若焕迎了上去,看到若瑀晒成褐色的模样,不禁心疼地鼻酸。“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和你哥有多担心……”才一开口,这些日子以来的焦虑让他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回来了,爸……”潘若瑀也不禁红了眼眶,沙漠里所经历的一切,在见到亲人的那一刹那,化为泪水流下。“哥……”她已语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