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他为何如此做,裴珞用疑问的眼神看他。
“不准告诉任何人我今晚来过,包括我所做的事在内。”阎聿沈凝着嗓子低道,在接触到她清澈的眸子时,心头突地狠狠一震。
相较于他被她牵引出的反常,她的表现是那么于情于理;顺从夫君,遵循固有传统礼教,仿佛是天经地义,没有掺杂任何个人的思想。
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她的话感到愤怒,因为她让他了解到,他在她心里的存在,并不如她在他心中的那么重、那么深刻;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名称,一个只能拥有顺从,却得不到任何感情的名称。她只是循着教条在走,而他,却完全乱了阵脚。
这种结果让他难以平衡,执意要冷狠无情的是他,坚决要封闭情绪的也是他,但为何却是他起了波动?
不该是如此!阎聿倏地握紧了拳,冷凝着脸转身拂袖而去。
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裴珞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触怒了他。她的顺从,难道错了吗?为何他明明同她圆了房,却不许别人知道?有太多无法求解的疑惑萦绕心头。
她纤细的手轻抚过那条平摊在榻上的白绢。那一幕幕感官鲜明的情景,又怎能是换了一方丝绢就可以抹去的?
“聿……阎聿……”裴珞轻启檀口,低声喃道,一遍又一遍反复着。
夜半燃上的喜烛已蜡泪低垂,摇晃的火光拖曳出一道孤寂的身影,斜长地映在墙上,形单影只。
“你在做什么啊?”一抹娇小的身影雀跃地闯入房间,冲着坐在贵妃椅上绣花的裴珞笑喊。
“你来啦?”裴珞看清来人是阎舲纯时,露出清柔的微笑,将手中的绣品放在一旁的刁桌上。“我还在想你今天会不会来找我呢!”
“本公主说过的话一定算数!”阎舲纯仰首哼道,走到裴珞身旁坐下。
“参见皇后。”跟在后头的翠玉气急败坏地奔入,慌张地行了个礼后,将刚刚坐定的阎舲纯拉下了椅面,气喘吁吁地告诫着。“公主,你这样太没礼数了啦,没敲门也没行礼,要是我告诉太傅你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恐吓我?”阎舲纯柳眉倒竖,双手插腰地瞪视着她。“人家皇嫂不说什么了,你有啥意见啊?”
“公主,你说话好粗鲁!”翠玉掩嘴惊道。“‘啥’这个词是宫中侍卫那些老粗说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以挂在嘴上?”
“我觉得这个没‘啥’啊,你就是这样,‘啥’事都大惊小敝的,管我那么多作‘啥’”故意气她,阎舲纯还连续用了好几个‘啥’字,在看到翠王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时,得意地咧嘴笑着。“啥、啥、啥……”末了还一直重复。
“公主!”沈不住气的翠玉当场被气得大吼。
“哗!你居然在皇后面前大嚷耶,我真是自叹弗如。”阎舲纯将眼睛睁得老大,双手在胸前交握,故作天真状,眼中还流露着崇拜的光芒。
这才发现自己失态的翠玉,惊慌得伸手掩唇,懊恼不已。这气势顿馁的模样逗得阎舲纯格格娇笑,为她落人自己陷阱而雀跃。
“没有关系,在这里别那么拘束,来土轩之前我也不过是个官家小姐,哪来那么多顾忌?”她们俩的你来我往让裴珞忍不住抿唇微笑,连忙打圆场。
“是。”翠玉赧然地绞着衣角,完全不敢抬头。
“我就说吧!”阎舲纯朝她扮了个鬼脸,愉悦地跑到裴珞身旁坐定。“今天宫中大伙儿都在谈论皇兄没进新房的事耶!”
“公主”这句话正好让端着参汤进来的雀喜听见,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把参汤洒出大半。这些话怎么可以在皇后面前提啊!亏她们一早都装得若无其事,没想到公主一进来,就将一切完全破坏。“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没错啊,不然就是昨天下午的大婚……”阎舲纯侧着小脑袋瓜想了想,又说出另一个禁忌的话题。话还没说完,就被狂奔而至约翠玉给捂住了嘴。
“皇后,公主不懂事,您千万别放在心上。”雀喜将参汤放在桌上,不住地躬身赔罪。
“她说的都是实话,你们别这样对她。”裴珞微拧起眉,连忙将覆在阎舲纯嘴上的手掰开。她并不介意阎舲纯的犀利言词,因为她知道那只是纯粹小孩的独占欲作祟,并没有任何恶意。更何况,皇上昨晚还是进来过了……忆起昨晚的情况,裴珞忍不住微微红了脸,今早她将雪白的绢帕递给喜婆,看到喜婆气愤地不住摇头、为她打抱不平时,她却只能静坐一旁,紧守着他的命令,抿紧了红唇,努力捺下为他辩解的冲动。
“连皇嫂都看不过去了吧!”好不容易得以喘气的阎聆纯皱了皱鼻,对着翠玉和雀喜不梲地嗤哼。她就是故意的,怎样?不管皇嫂昨天的遭遇再怎么可怜,也还是她的敌人啊!面对敌人是不可以心软的,不然到时候抢输了皇兄、没人陪她玩时,哭的人就要换做是她了,那多悲惨啊?
“你们还是先退下好了,不然,你们常常处于这种箭在弦上的紧张心情也是挺难过的。”裴珞轻声道,温和地下了逐客令。
皇后都下令了,她们还能怎么办呢?翠玉和雀喜对看了一眼,只好福身告退。希望公主那小泵女乃女乃可别又生冷不忌地什么都说啊!
“喂,翠玉,你有没有觉得有个地方怪怪的?”带上房门后,雀喜边走边附上翠玉耳旁悄声问道。
“没有啊,公主还不就是那一副无法无天的吗?”翠玉耸了耸肩,还在对阎舲纯的狡诈气得牙痒痒的。
“谁跟你说公主?”雀喜没好气地自了她一眼。“我是说喜烛啦!”昨儿晚上一直到我服侍皇后入睡前,那对喜烛根本就没点过啊!结果刚才我不经意瞄到一眼,一对喜烛却已经全部燃完了。“有吗?”翠玉困惑地皱着眉,她根本没留意到那些小细节。
“搞不好是皇后自己点的也说不定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能吧,是我多虑了。”雀喜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我看吶,是公主的古灵精怪让你变得神经兮兮的!”翠玉挤眉弄眼地推了她一把。
“敢笑我?会神经兮兮的也是你这个公主身边的侍女先才对啊!”雀喜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
一路上,就见两人又笑又闹地并肩往外走去。
“终于走了。”摆月兑了翠玉和雀喜,阎舲纯吁口气,将脚伸到椅上盘坐。
“姑娘家不可以这么坐,不好看。”裴珞摇摇头,轻声制止。
“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刚刚不是还说别拘束的吗?”阎舲纯小声嘀咕着,却还是听话地将脚放下,以端正的姿势坐着。
她的嘀咕虽然声悄,但裴珞还是听见了。“那些是繁文缛节,私下可以不用拘泥,但妇德却是基本的礼法,不论何时何地都得遵从的。”
“就像你对皇兄的无怨无尤一样吗?”阎舲纯不以为然地说道。然后突然惊觉,怎么她的口吻像在打抱不平似的?暗地吐了吐舌,连忙改口。“我是说,难怪皇兄对你不理不睬啦!”对嘛,打击敌人就该像这样冷血无情。
“是因为这样吗?”裴珞沉思。昨晚皇上就是问过她为何顺从后,才开始神色不悦的,不然之前都是一张淡漠的表情。却不知为何,她反而觉得他染上怒意的脸好看许多,比起那让人捉模不清的面容,还来得让人留恋。
“没错、没错。”阎舲纯忙不迭地点头。“你就是太没个性了,皇兄才会不想理你。